愛上一個人跳舞的感覺

秦小樓

很喜歡一部半新不舊的片子《征婚啟事》，是劉若英主演的。劉若英是一個性格女人，片中的杜家珍也是。在氤氳欲望里，杜家珍眼里的那份凄涼與無奈淹沒了所有的鏡頭。

故事其實并不復(fù)雜。杜家珍是一家大醫(yī)院的眼科醫(yī)師，她與一個有婦之夫陷入了一場沒有結(jié)果的熱戀。最讓她感到絕望的是，男友已經(jīng)失蹤一百多天了，她通過任何渠道都找不到他，仿佛人間蒸發(fā)一樣。她所能做的，就只是每天給他家里打一通留言電話，每一次對著話筒，她都渾然忘我地去訴說，一字一句，慢慢地、清晰地，告訴她的愛人自己每一天的心情，尤其是在刊登了征婚啟事后，面對來應(yīng)征的形形色色的單身男人，她的困惑和感悟。她不知道，聽著電話留言的是他的太太。直到有一天，她不用再打電話了，因為那個曾經(jīng)與她分享同一個男人的女人告訴她：他飛機失事，死了。

《征婚啟事》里，劉若英扮演的杜家珍剪了一頭短短的頭發(fā)，但這并沒有影響她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出一個迷茫女人百轉(zhuǎn)千折的心思。能夠忍受《征婚啟事》絕大部分的重復(fù)和冗長，堅持看下去的人，應(yīng)該也是和與家珍一樣寂寞的。渴望傾訴，有個供她說話的留言機，即使留言機那頭沒有人也沒有關(guān)系。重要的是，每一個人都要傾訴、宣泄以及平復(fù)。被感情刺得遍體鱗傷，渴望解脫卻又無能為力，除了將悲傷溺死于食物之中，就只有用一次又一次的相親來給自己一個喘息的機會，順便滿足自己窺探的欲望。

從這個角度而言，它是一部窺探的電影，窺探無所不在，鏡頭里，談話里，綠茶里，甚至你的眼睛里。它就像個邪惡的精靈扇動著翅膀飛來飛去，不管你承認不承認自己的窺探欲望。不是難以涉及靈魂的窺探，也不是直白的偷窺，事實上，《征婚啟事》更像一部DV拍攝的東西，沒有絲毫修飾的技巧，鏡頭直直的，坦率而真誠地窺探著家珍同一個又一個男人的約會，情緒是那樣平靜，不帶任何感情上的訴求。一個男人接著一個男人，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一杯茶接著一杯茶，還有一根煙接著一根煙，這是《征婚啟事》需要冗長的地方。那些男人有只想和她上床的，有介紹她去當(dāng)舞女的，有向她推銷防身器材的，甚至有一個女同性戀者。家珍一貫淡漠著，平靜地聽完這些男人訴說完自己的隱私后，一如既往地表達了自己的誠意之后就離開了。對于家珍而言，他們的訴說幫她消磨了時間，忘記了愛情的傷痛，同時也滿足了她那一點點不為人知的窺探的欲望。此時此刻，那一個個應(yīng)征的單身男人都是一副面孔，成了訴說時的她，而傾聽時的家珍則成了那座承載她希望與痛苦的電話留言機。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寂寞，一樣地渴望傾訴，也是一樣凄涼地唱著愛情的獨角戲。

也不是完全將自己從征婚中剝離的，電影中，她還是和一位表現(xiàn)得誠實的男人上了床，可是，完事后，她卻把自己關(guān)在浴室里失聲痛哭。在野獸一樣的哀號中，她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忘記對那個男人的愛以及他給她留下的一切記憶。肉體的放縱并不能挽救她的絕望與悲傷，反而讓她更加清晰地感覺到，他是無人能夠替代的。她寧愿去孤獨、去哀傷、去對著留言機訴說，也無法和他以外的男人發(fā)生愛情。她的痛苦并非因為后悔付出身體，而是恐懼自己一直付出的感情，這份愛，已經(jīng)變成一片黑暗的沼澤，讓她越陷越深，無法自拔……而每一次面對來相親的人也是一樣的，他們的痛苦，他們的歡樂，都是他們自己的，與她沒有一點關(guān)系，她依然是眷戀著愛情的回憶，眷戀著被愛的感覺。

在《征婚啟事》的結(jié)尾，家珍知道，自己深愛的那個人是乘飛機想要來和她結(jié)婚時死的。這樣一個光明的尾巴就像是分了手的戀人卻依然對自己付出關(guān)愛一樣，曖昧不清，沒完沒了。其實，他的生與死對她而言都已經(jīng)沒有區(qū)別了，她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愛情里，她愛的是一個人跳舞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