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站里遭凌辱，丈夫幫妻追討那夜的痛

藍　山

一年半前，一個陜西漢子帶著妻子到廣西南寧創(chuàng)業(yè)，在火車上錢物盡失而暫時進了該市救助站，沒想到的是,妻子在一個晚上慘遭保安的3次凌辱并神經崩潰導致失常了。

從此，這個西北漢子懷著滿腔的屈辱、悲憤與痛苦，帶著瘋了的妻子，走過了漫長的萬里征程。在走投無路時，他遠上北京尋求最高法院和全國婦聯的幫助，歷盡了種種磨難，最后帶著法律的尊嚴回到讓妻子受盡傷痛的城市。

2005年5月初，當地法院開庭審理了此案。

妻子一夜間慘遭3次凌辱

2003年9月4日，一列從西安開出的長途火車慢慢駛向廣西南寧。38歲的西北漢子王建國帶著妻子汪彩霞、滿懷希冀與追求來到了這座南國綠城，希望能在這里開展全新的事業(yè)。王建國是陜西省銅川市遠程機電公司的職工，不幸于兩年前下了崗，因為汪彩霞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畏寒，兩人經過慎重考慮后決定南下，開一家有特色的陜西涼皮店掙錢，王建國希望能讓妻子在溫暖的南方過上好日子。

5日晚上，汪彩霞因為太困就趴在火車上睡著了，王建國在凌晨時去了一趟廁所，他回來后發(fā)覺，妻子身邊的那個皮包不見了，里面裝有1000多元現金和一張牡丹卡。

第二天中午，火車到達南寧。由于身上僅剩兩元錢，連打電話回家都不夠，王建國夫婦只好每天吃一個5毛錢的大餅充饑，晚上就睡在火車站廣場。這期間，他們多次試圖扒車回陜西，但均被火車站的工作人員發(fā)現。

9月9日上午，一個報刊亭老板善意地建議他們，可以到該市救助管理中心求助。王建國與妻子聽后，喜出望外！當晚10點，他們來到了救助站的大門口。

市救助站的值班員了解了他們的情況并查看了他們的身份證后，表示可以負責他們二人吃住10天，之后他們必須自找出路或者返鄉(xiāng)；另外按規(guī)定他們不能住在一起。王建國夫婦當即表示同意。

當晚12點，王建國被安排在一樓，房里還有另外5個男的，他們分別來自山東、新疆等地。汪彩霞則被安排在二樓14號宿舍，與她一起住的是一個海南女人和一個廣西的老太太。

9月13日晚上12時許，汪彩霞同屋的3個人剛躺下睡覺，恰逢保安馬興發(fā)路過，他悄悄地打開門就往汪彩霞身上撲過去。汪彩霞被驚醒了，她拼命地掙扎并張嘴呼救。馬興發(fā)一只胳膊死死頂住了汪彩霞的喉嚨，另外一只手在她胸前和下身亂摸亂抓起來。在汪彩霞竭力地反抗時，同屋里的兩個人都先后醒來了，馬興發(fā)惡狠狠地威脅他們：“你們都不要喊，誰喊叫，我就掐死誰，在這里面掐死一個人根本不算什么！”

就這樣，一屋寂靜，根本無力反抗的汪彩霞不得不被馬興發(fā)猥褻了十多分鐘。馬興發(fā)走后，汪彩霞一個人在無盡的黑暗里低聲悲泣不止。

馬興發(fā)回到樓下的值班室，與其他兩個值班人員一起看起了黃色影碟。凌晨2時許，其余的兩個值班人員都分別睡下了。欲火難耐的馬興發(fā)，再次走上了二樓14號宿舍，再次對汪彩霞進行蹂躪。

之后，睡不著的馬興發(fā)又把黃色錄像重看了一遍。一個多小時后，他又上樓了，對汪彩霞又是一番新的凌辱。這一次，因為汪彩霞的拼命反抗，馬興發(fā)強奸未能得逞，但她的下身卻被他弄得傷痕累累，鮮血直流。

報案無門，補償1000元被強迫速返故鄉(xiāng)

天快亮時，汪彩霞掙扎著起來穿好了衣服。早上開飯的時候，她沒有去吃。8點半，她一步一顫地走到一樓辦公室，向管理員表示要找領導反映情況，卻遭到了管理員的訓斥：“就你事多，上去！領導不會來的，還早著呢！”

王建國此時并不知情，蒙在鼓里的他還埋怨了汪彩霞幾句。汪彩霞終于忍不住了，她痛哭著說出了前夜那慘痛的一切。

王建國只覺得頭像炸開了一樣！憤怒的他要找已經下班了的馬興發(fā)算賬，卻被救助站的當班人員擋住。20多個接受救助的男同志在得知情況后被激怒了，他們開始到救助站的大門口砸門，大聲叫著：“簡直是禽獸不如，放我們出去！！”

很快，救助站的值班人員把門鎖了起來。十幾分鐘后，救助站的一個副站長將汪彩霞帶到辦公室里談話。過了一會，汪彩霞低頭含淚走了出來，她一下子就跪在了王建國面前，哀求著還處在暴怒中的他：“建國，我們人生地不熟，斗不過他們的，我們不如回家算了吧！……”

這時，王建國又被叫進了辦公室，一個副站長對他說：“保安把手插進汪彩霞的下身，這不算強奸。而且別說是一次，就是十次八次都不算啥。只要你們不報案，不通過媒體，并且早點回老家，你們提出的任何要求我們都答應你。”

因為救助站看管嚴密，冷靜下來的王建國同意接受救助站黨支部書記的安排。半個小時后，一輛汽車把他們送出了救助站，往南寧市火車站方向駛去。在路上，王建國問起作案保安的名字，書記回答：保安已經跑了，人是保安公司的，救助站不清楚保安的資料。王建國后來又問該市保安公司的總經理，他回答說：“我們公司早把他的資料燒了，我記不清名字了。”在路上，書記“真誠”地對王建國說：“你愛人現在的內褲都是血，真是不好，她也難受，就把它扔了吧，我們出錢給你買一條新的內褲，快給她換上。”在路途中的一個小商店里，那個書記派工作人員買了一套新內衣褲。

當天上午9點半，他們把王建國夫婦安排在了中華路的軍供大廈602號房間。書記表示：救助站一定會對他們負責到底，會以最快最好的處理方式給他們一個說法，只要他們靜靜地待在賓館里就好了。

他們一行人離開后，王建國馬上用房間內的電話撥打110報警，但服務臺說：書記交代602房不許打電話。于是王建國跑到樓下，說要出去打電話，保安卻不允許。王建國只好先回到樓上，這時他看到妻子正因為下身的疼痛在哭泣。

沒法打電話，也沒法出去，王建國夫婦在房間里抱頭痛哭了一天。當晚8時許，市救助站與南寧市保安公司的有關負責人來了，他對王建國說：“老王，你們確實屬于救助對象，是我們的不對。現在，我給你們把車票買了，另外按規(guī)定，救助對象的路上吃飯每人15元，但現在我照顧你們，每人每天50元。事情就這么定了吧！”之后，他們給出了第二天的兩張火車票，還給了1000元的補償費用。

9月15日一大早，在市救助站一行幾人的嚴密看守之下，王建國夫婦別無選擇地坐上了返回西安的火車。

討說法,流浪異地街頭病妻自殺

帶著難言的恥辱和累累傷痕，王建國夫婦回到了老家。出于種種顧忌，王建國沒有把在南方經歷的境遇告訴任何人。但是，讓他意想不到的事卻發(fā)生了。

回家之后，汪彩霞就一言不發(fā)，始終低垂著頭，一會哭一會兒叫。晚上她更是睡不著，半夜里常常會失態(tài)地大聲尖叫，還會不顧一切地把上衣褪掉，嘴里嘮叨著：“我沒有犯法，我沒有犯法！床邊有人在打我、在摸我！” 汪彩霞不到一個月就消瘦了近30斤，加上下身受傷太深，她回到家后仍不時會有血滲出來。最厲害的是，她不但經常在夜里經常掐自己與王建國的脖子，還會邊掐邊哭笑不止，直到掐出血了她還不放手。

汪彩霞的狀態(tài)引起了別人的懷疑，不得已，王建國向一個朋友說起了在南寧發(fā)生的一切。朋友聽后氣得拍桌而起：“天啊，汪彩霞現在都被害得精神失常了，可當地的部門肯定沒有報案，你們被騙了！”

10月18日，王建國帶上汪彩霞再次前往南寧，到該市救助站提出要求給予汪彩霞身體治療和精神賠償。誰料，救助站的黨委書記不但不肯見他們，連他們的電話都不肯接，而保安公司的經理則對他說：“王建國，我告訴你，你有阻力，一，你是外地的；二，事情已經處理，你錢也拿了；你斗得過我們嗎？”

那幾天，王建國和汪彩霞住在火車站旁的一個小旅館里，眼看著身上帶來的錢快要用完了，他們只好向市民政局求助，卻又被有關負責人推到救助站。

10月20日，王建國帶著汪彩霞到市公安局報案，市公安局責成新城公安分局組成專案組徹底調查此事。10月27日，民警在市齒輪廠內的中意汽車修理廠宿舍將案發(fā)以后一直藏匿起來的馬興發(fā)抓獲。此時王建國才明白了：當初事發(fā)后，市救助站的領導根本就沒有報案，他們所說的都是欺騙他們夫妻倆的！

10月28日，汪彩霞終于被市救助站送到該市第五人民醫(yī)院精神病院，醫(yī)生的診斷為：重度抑郁癥、中度焦慮癥，建議立即住院。

但是，汪彩霞在住院27天后便被醫(yī)院趕了出來，因為救助站拒絕再為她支付醫(yī)療費。由于汪彩霞經常處于情緒無常狀態(tài)，醫(yī)生給她開了一瓶安眠藥，再三囑咐王建國每天晚上只能給她服用一片。

11月24日，王建國再次來到市民政局，請求解決食宿并為汪彩霞看病。這一次，民政局的有關領導安排他們暫時住進市玻璃廠招待所。第二天，斷了藥的汪彩霞又開始發(fā)病了，王建國給市救助站的領導打電話，要求快些送汪彩霞的醫(yī)藥費來，但接電話的領導回答：“一天兩天不吃藥不要緊的，反正不會出人命。”

這時的王建國與汪彩霞真是感到欲哭無淚，12月5日，王建國再次打電話給救助站領導時，領導直接表示：“你們還是回老家去吧，只要不再上告我們會出車費的。”

那幾天，王建國夫婦已經身無分文了，連吃飯的錢都沒了，而且他們又被當作“足球”踢來踢去。12月6日早上，王建國蹲在地上替汪彩霞洗衣服，而他身后的汪彩霞卻淚流滿面，憂郁的眼睛盯著他消瘦的背脊。幾分鐘后，汪彩霞偷偷擰開藥瓶，將20多片安眠藥一股腦吞進肚里。因為及早被發(fā)現了，汪彩霞得到了及時的搶救。

后來，王建國和妻子開始流浪街頭，四處撿拾生活垃圾來充饑。他們的不幸遭遇引起了人們的深深同情，于是幾百元的捐款送到了他們的手上，還有好心人幫他們找了一個暫時落腳的小房子。

與此同時，王建國夫婦得到了法律援助，終于可以向該市新城區(qū)人民法院遞送要求市民政局、市救助站支付醫(yī)療費、生活費等損害賠償費用的起訴狀。

但12月15日，新城區(qū)人民法院下達的民事裁定書，卻決定不予受理汪彩霞對市救助站、民政局的訴訟請求。

12月20日早上，汪彩霞在丈夫的陪同下來到省信訪局，信訪處的工作人員熱情接待了他們并主動捐款300元。12月26日，陜西省政府辦公廳、陜西省婦聯權益部分別與有關部門取得聯系。陜西省銅川市民政局給予王建國夫婦1000元的臨時救助。與此同時，南寧市民政局專門成立了調查整頓小組，對事發(fā)當晚的另外兩名值班人員做出調離工作崗位、扣發(fā)當月獎金的處理，給予救助站領導行政處分，對救助站進行為期一周的教育整頓。

遠上北京，最高法院出批文后的法庭交鋒

一直到2005年2月10日，馬興發(fā)才因強制猥褻、侮辱婦女罪被南寧市新城區(qū)法院一審判處有期徒刑3年。然而，此時的王建國與受害人汪彩霞卻毫不知情，他們在那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苦苦地流浪乞討了一年多!

在等待法院審判的漫長過程里，王建國感覺到與妻子再待在那個城市將沒有任何希望。2005年2月21日，他帶著病重的妻子遠上北京，找到最高人民法院與全國婦聯。當他把這些情況細細訴說后，引起了兩個部門的高度重視與關注。

3月30日，最高人民法院給廣西高級人民法院開具了“請給予對此案認真接待、依法處理”的介紹信，并給有關負責人專門打了電話；全國婦聯給廣西婦聯開出了請給予接洽的介紹信。終于，在人民法院和全國婦聯出面干涉之下，王建國與汪彩霞得到了華勝律師事務所的大力支持，該所律師愿意免費義務給他們提供法律援助。

2005年5月14日上午8時，汪彩霞狀告南寧市新城區(qū)保安公司、南寧市民政局、南寧市救助管理站人身損害賠償案，在新城區(qū)法院不公開進行了審理。

最后法院判決：由南寧市救助管理站、南寧市保安服務總公司新城分公司預付汪彩霞醫(yī)療費1000元，其中救助站800元，保安公司200元；由市救助站支付汪彩霞住宿費1208元、護理費720元、交通費222.4元；由保安公司支付汪彩霞住宿費302元、護理費180元和交通費55.6元；由南寧市救助站和保安分公司向汪彩霞當面賠禮道歉。

對此判決，王建國悲喜交集，他經歷了艱辛的奔波和漫長的等待，終于給了受辱發(fā)瘋的妻子討了一個說法，但是這么小的賠償，卻又是他不能理解的。王建國說，他還會繼續(xù)到北京反映情況，再回到南寧這座城市的時候，他一定要給妻子一個更合理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