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動物福利

陽光很耀眼，一只六、七個月大小的貉，被倒掛在三輪車廂的鐵鉤上，柔順的皮毛掩飾不住它篩糠似的顫抖，這只貉，頂多相當于人類的七、八歲年齡.此刻，眼神里滿是惶恐與不安，它好像知道等待它的將是什么，流出的鼻涕已經將鼻子弄得通紅。加工毛皮的小李嘴里叼著煙，剝了一上午皮子的他鼻頭上已經沁滿了汗珠兒。小李站在那兒，踮著腳、瞇著眼睛簡單地端倪了那被掛在鐵鉤上的小東西后，便用小刀在貉的后肢、肛門處比劃了幾下，接著從貉的尾部用力一扯，“呲”的一聲，小東西的毛皮便剝了下來，露出的里肉，在陽光照射下分外嫩紅。

被活生生撕下毛皮的貉疼痛地翻著筋斗，它扭動著身軀，四肢顫抖地在半空中踢蹬著，頭顱竭力抬起向前伸著，眼神中滿是面對死亡的恐懼與無助。小李再一用力，皮已被撕至腹部。小東西的嘴用力地張著，卻只能發出如嬰兒般泣求的號叫。

小李似乎早已經對這樣的號叫習以為常，他的腰弓了一下，一腳在前一腳在后，雙手同時較勁。“呲”——又是一次生撕，貉的毛皮被小李熟練地扯了下來。

這里是尚村鎮，一個被稱為“裘皮之都”的毛皮市場。尚村鎮位于肅寧縣城西北部，北與高陽接壤，西與蠡縣毗鄰。京九鐵路在鎮境內東部經過，朔黃鐵路在鎮南部穿越。在全世界毛皮產品生產國和出口國最大國家之一的中國，能夠得到“裘皮之都”這一稱號，顯然已經彰現了尚村鎮獨一無二的地位。

剝皮

尚村鎮的毛皮交易程序一般是這樣的：

客人看好毛皮，然后買賣雙方開始講價，價格談攏后，負責宰殺的人把籠子里的動物拎出來，并將它們摔暈，或者用木棍擊昏，然后掛在鐵鉤上，或直接在地上用小刀將動物的皮活剝去。對于飼養這些動物的人來說，毛皮與肉分離開后，都能賣個好價錢。被剝去毛皮的小動物一般不會立刻死亡，它們往往要掙扎喘息很久，直到被疼痛剝奪最后一點求生的欲望，才會停止抽搐。

二十五、六歲上下的小李對眼前的景象司空見慣，他干這行當已經有些年頭了，按小李的話說“人人都想吃肉，可是人人都不想當屠夫，這雖然是個臟活，可總得有人做”。在小李不遠處，也就是毛皮交易市場西邊的一塊空地上，擺放著上百只用鐵絲做成的小籠子，籠子不大，被整齊地擺放在那里。一只只貉、浣熊、藍狐、水貂被關在狹小的籠子里。還有三三倆倆的毛皮商人們正在圍著籠子轉，采購他們看上眼的毛皮。

小動物大多生性伶俐、好動卻又非常害羞。因為長得很可愛，所以經常是動畫片里的常客。不過，雖然它們現在大多是人工養殖，按照生活習性，它們本是晝伏夜出的動物，但是現在卻只能在僅可容身的籠子里待斃。并在光天化日之下，聽著伙伴被慘殺的號叫，看著血淋淋的手一次又一次從籠子里掏出無處可逃的同類，它們只能焦躁而不安地在籠子里轉圈，用爪子撓著，用牙齒咬著那根本不可能撞開的鐵籠。

尚村鎮里的人大多靠在毛皮交易市場里做加工毛皮之類的活計吃飯，根據資料統計，裘革皮草業是尚村的特色鄉鎮企業，尚村皮毛市場是我國北方重要的皮毛集散地，歷史悠久，聞名中外。市場占地4.4萬平方米，上市攤位3600個，上市品種1200多種，交易范圍涉及全國各地及香港、南韓、美國、俄羅斯等十幾個國家和地區，年交易額達16億元，是滄州市“專業皮毛交易市場”。皮毛交易市場的壯大和發展，促進和帶動了全鎮皮毛加工業、動物養殖業的發展。從養殖方面來看，隸屬于肅寧縣的尚村鎮和周邊很多村落，幾乎每2000多人里就有10 多家的養殖大戶。根據資料顯示，以皮毛交易市場為依托，全鎮特種養殖也發展迅速，貂、貉、狐等珍奇皮毛動物養殖遍布全鎮并輻射到其它鄉鎮，出現了30多個養殖專業村，5760多個專業戶，2001年底養殖存欄70萬只，成為全市“農業特色產業鄉”。

市場

“這叫啥熱鬧！你沒趕上我們這里的皮草交易會呢！”

“肉能吃，皮能穿，貉可是個好東西！”一位當地搞專業養殖的大戶一邊兒搓著手一邊兒介紹。這里除了每月數次的毛皮交易，每年還要舉辦一屆皮草交易。幾年來，會是越開越大，交易額也越來越高。2004年的皮草交易會上，三天的時間，上市的各類裘皮革皮就有500多萬張，裘皮革皮服裝飾品20多萬件，這在目前國內裘皮行業中，是規模最大的一次交易活動。

現代化的大都市，名媛貴婦們穿著時尚的皮草出入于各種社交場合，一陣微風吹來，將她們身上的裘皮大衣輕輕吹出波紋，那波紋柔軟如波濤蕩漾，隨著婀娜的身影在燈光下閃耀出醉人的風姿，對這樣的電影鏡頭你應該不會感到陌生。其實，由于裘皮本身有非常好的保暖和裝飾功能，所以一直都很有市場。因此，來尚村鎮做交易的人特別多，價格當然也不便宜。就拿一件掃雪貂的大衣來說，如果皮板好，工藝、款式也好的話，市場價能賣到三萬多塊錢。而這件看起來并不起眼的裘皮大衣是用六十多只掃雪貂為原料制成的。在尚村鎮，這種以保暖為目的大衣還算不上主要的商品，新的消費趨勢讓裘皮制品越來越應用廣泛。按當地一位加工廠老板的話說：“傳統皮草還有編織服裝，邊、領形成一種裝飾，整個的裘皮走向了一種裘皮時裝化的路子。”因此尚村鎮的裘皮買賣也是越做越大。加工好的裘皮制品出口的比重也相當大，第一大用戶就是俄羅斯，因為俄羅斯傳統就喜歡穿這種裘皮服裝。其次就是美國。而對于水貂皮的大衣在目前生產量的80％都是在中國境內銷售，也就是中國境內市場對于高檔裘皮服裝的需求量也在逐年增加。業內人士表示，裘皮的生產和消費市場原本在歐洲和北美的一些發達國家，20世紀80年代，隨著世界產業結構的調整，作為勞動密集型的皮毛加工業，開始向發展中國家轉移。國際社會認為，中國將會成為重要的裘皮養殖基地、加工中心和消費大國。

也正是在這樣的市場前提之下，裘皮的狂熱消費讓尚村鎮聞名遐邇。現在的毛皮交易集市每十天趕集６次。而交易的人群往往很早就趕到了集市，為的是搶占“有利”地形。“中國裘皮看肅寧，肅寧裘皮看尚村”這是當地的一條標語。也足能看出裘皮在當地各行業市場中所占的位置。

“其實死了剝皮和活著的時候剝皮是一樣的，可是這樣的效率更好一些，現代人講究啥事不都講效率嘛”。小李用血漬漬的衣襟擦了擦手，笑著說。

在尚村鎮，像小李這樣的專職剝皮人有四五十個，主要分布在尚村周邊的村莊。每次到了趕集的時候，他們都會扎堆走在一起去覓生意，有的更是夫妻搭配，妻子去毛皮收購商處攬活，用木棒將貉打至不能動彈，隨即交給丈夫剝皮。剝掉一張皮，小李有3元錢的收入，如果向毛皮商支付4元錢，他就可以把已經剝去皮的貉子肉帶回家。按他的說法，還是后一種方法比較劃算一些，因為很多城里的大飯店都喜歡用貉子肉燒菜，客人們也喜歡吃。在那里，貉子肉可以賣十五塊錢一只。

福利

尚村鎮存在活剝動物皮的交易，其實最早是被一則網絡視頻所揭露出來的。

這是一家來自于臺灣的以保護小動物為宗旨的網站。他們錄制了一段長達16分鐘的名為《慘絕人寰的時尚，每件皮草都殘酷》的錄像，并壓縮后放在網上供網友觀看，面對其中活剝小動物的血腥場面讓很多人流下了眼淚，更多的人感到的是震驚。其實，對于宰殺動物的方式，世界好多動物保護組織都曾進行過強烈的呼吁，認為應該采用先進的宰殺工藝，給動物以“臨終關懷”，關注動物的福利。所謂動物福利，就是指維持動物生理、心理健康與正常生長所需要的一切事物。有專家還給概括出動物應該享有的五大自由，其中，“享有生活無恐懼和悲傷感的自由”，就是指宰殺動物時不應讓其忍受恐懼和痛苦。目前世界上已經有一百多個國家立法保護動物福利，有些條款甚至被寫進了世界貿易規則。

但是，目前中國立法界對動物福利一說卻還始終處在呼吁階段，并沒有明確的說法。

關于錄像里的內容，肅寧市場管理部門介紹說，尚村的皮張交易始于明朝末期，為了規范交易，去年5月建成使用這個大型交易市場。按照河北滄州市有關狐貍、貂、貉宰殺的相關規定，只能采用藥物、電擊和心臟注射空氣三種致死方法。肅寧有關部門也承認，當地從2003年開始逐步規范皮毛行業，但長期以來形成的散戶不定期養殖給防疫、屠殺等方面的規范管理造成了一定困難，個別不規范的屠宰現象也確實存在。

2005年4月7日，中國皮革協會理事長張淑華在《中國毛皮行業發展新聞座談會》上，對活剝動物皮事件發表了看法，她表示近來一些海外媒體對中國在皮毛加工中采取活剝動物皮做法的報道是以點帶面、以偏概全的，極大影響了中國毛皮行業的聲譽，這種報道和評價對中國毛皮行業是不公平的。

她說，中國養殖業的總體水平同歐美存在較大差距，由于中國基礎差，發展快，可能在個別地區存在個別問題。但是，中國在養殖業發展過程中，一直奉行善待動物的精神，即使屠殺也采取電擊和注射等國際通行的方法。至于報告中出示的有關活剝動物皮的照片，顯然是有意策劃的。因為采取這種方法取皮，不僅會嚴重影響毛皮質量，而且取皮效率非常低。因此，對出欄上百甚至上萬只動物的養殖場來說，每只動物都采用活剝的方式取皮顯然是不理智的。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這個錄像是真實的，作者也許是別有用心的，想引起大家的注意，自己出名；也許是被表面現象所蒙蔽了，根本不了解內情。這段錄像里被剝皮的動物是貉和狐貍，是人工養殖的，就是為了養殖取皮賣錢的，不是野生動物，更不是保護動物。我就是養殖貉和狐貍的，我非常熟悉這方面的情況。”一個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養殖者在看了錄像后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說：“為什么養殖它們呢？你們不知道，在我的家鄉養殖一只貉一年的收入就相當于一畝地的收入，甚至更多。一畝地最多收入一千元甚至更少，而一只貉每年產子一次，一般在幾只到十幾只，平均正常的都有7、8只，而一只現在可以賣300元左右，前兩年甚至到了600-700元。而一只貉從4、5月份出生到11、12月份屠宰取皮，只需吃掉幾十元錢的飼料，所以養殖一只貉年收入可以達到1000-3000元。其實養殖是非常辛苦的，一年365天不管刮風下雨都要按時喂養它們，而且這些動物身上的味道非常難聞！并不可愛，相反我們搞養殖的都討厭它們，只是為了謀生沒有辦法呀！平均計算我家養殖一只母貉只得到4、5只幼貉。因為這些動物非常容易生病，而且生育時非常容易死的。俗話說：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

這位養殖者說，我們農村為了致富，甚至解決溫飽，養殖皮毛動物比種田要容易，而且養殖非常辛苦。如果我們不養殖，外國的皮毛就會進入我國市場，造成很大的影響。養殖皮毛動物已經成為我們家鄉農民的重要收入來源。

其實大家所震驚的就是活剝皮，其實那人也不是有意的，沒有人要求活剝皮，而且活著剝皮由于亂動反而造成不容易取皮。錄像中貉沒有死是因為摔的人技術不行。如果死后剝皮你們就沒有意見了吧？那并不是有意的，只是例外，個體并不代表整體！“如果你還對死后剝皮也有意見，那我建議你去屠宰場看看，或者去看看生吃猴腦，活著就砍下熊掌的錄像。把貉打死剝皮很正常，和屠宰豬、牛、羊一樣的。難道屠宰豬就不殘忍嗎？殺豬是為了吃肉，而殺貉是為了取皮而已，沒有本質的不同。”

針對沸沸揚揚的動物活剝皮事件，有學者指出，在中國，類似活剝動物皮的行為屢屢發生，譬如曾經在全國范圍內掀起的“打狗運動”以及頻頻發生的注水豬肉和注水牛肉事件等等，都能折射出一些耐人尋味的現象。無論從哪種角度來看“活剝動物皮”這種行為是野蠻殘忍的。哲學家康德說：“人必須以仁心對待動物，因為對動物殘忍的人對人也會變得殘忍。”一些社會學研究證明，兒童時期對動物殘忍的人，成年后犯罪機率高。印度的思想家和獨立運動領袖甘地說：“從一個國家對待動物的態度，可以判斷這個國家及其道德是否偉大與崇高。”因此，中國要真正成為一個強大的國家與和諧的社會，必須提高全社會的整體文明程度。在我國盡早開展動物的福利立法工作，避免對動物的殘忍，已經是刻不容緩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