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代人是唱著“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邊”長大的。所以在我的腦海里,警察總是頭戴大蓋帽站在安全島上指揮交通的形象,和在美國見到的警察大不相同。美國警察的制服是深藍色的,里面穿著防彈背心。他們有個外號叫“卡普”(Cop)。他們有警帽,但很少戴。他們值班,但不站崗,平時就開著警車騎著摩托車或騎著馬在轄區里巡邏。
天氣好時,我還經常看到騎自行車和滑旱冰的巡警。
我真正和美國警察打交道只有兩次。他們給我留下的印象都很好:一絲不茍、熱心負責、平易近人。
警車陪我走回家
念研究生時,有一次我趕論文忘了時間,抬頭一看已經是夜里11點了。因為我的公寓離校區只有一河之隔,天氣好時,我經常步行。那天我剛巧沒開車,走出實驗樓,四周一個人也沒有,現在還是春假,很多人還沒返校。河對面的家屬區更是一片漆黑。雖說這是一座大學城,治安一向很好,但是萬一……我想像出的可怕鏡頭一個跟一個地涌到眼前。
我正打算回實驗室去熬到天亮再回家,突然看到了不遠處的“緊急亭”:一根白色的柱子,頂部是藍色的報警燈(在美國,藍色代表公安,只有警車可以使用藍色頂燈),柱子中部有一個按鈕。這種“緊急亭”在公共場所隨處可見,但我從未用過。我聽人說過,學生可以請警察護送回家,打電話、用“緊急亭”聯系都可以。
猶豫再三,我還是按下了那個紅色的按鈕。“IPD(印第安納警察局),你有緊急事件要報告嗎?”一個威嚴的女聲從柱子上的擴音器里傳出來,“緊急亭”原來就是報警熱線。我一陣心虛,“不敢走夜路”顯然不算緊急情況, “沒有,我只是需要護送,沒有緊急情況。”我后悔自己小題大做,但愿她不要說我是蓄意搗亂,追究法律責任。
但是擴音器里的聲音一如既往:“呆在原地不要走開,警車馬上就到。”她根本沒有不耐煩的意思。不一會兒,就有一輛警車開到我身邊,開車的警察大概60歲左右,人很和氣,看了我的學生證,問過我的住址后,他說:“你可以放心走回家,我會開車跟著,不要害怕。” 有警車在后,我還有什么害怕的!就這樣,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慢慢開車跟著,車燈把街道照得通亮。開始我還納悶,他開車把我送到家不是更省事嗎?但轉念一想,這樣安排也有道理:第一,他不認識我,萬一我是犯罪分子,讓我上車,豈不是引狼入室?第二,如果半夜回家的人都可以坐免費警車,那豈不是在鼓勵學生不注意時間嗎?
這樣想著,不知不覺我們就到了公寓樓下。警察先生讓我在報告單上簽了名。原以為他會給我上堂安全教育課,告誡我以后不要磨蹭到11點才回家,但是他沒有,他讓我指出自己房間的窗戶,“進門后請把房間的燈打開,我看到燈亮就知道你安全到家了。晚安!”這是他最后對我說的話。
果然,我進屋后從窗口望去,他的警車還在。我趕緊打開電燈,警車這才悄悄地啟動,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了。從那以后,我非常注意計劃好時間。要是由于自己的疏忽再麻煩警察開車跟我回家,就太不好意思了。
幫我看車的警察
工作后,我住在郊外,每天先開車到公車站,再乘公共汽車去市中心上班。我的福特車就停在車站的停車場里。因為是市郊的終點站,停車場的車總是很少,但仍然有警車在那里穿梭巡邏。
一天早上,我坐的公車剛啟程不久,司機的對講機就響了,講話的人是一個巡警。他發現停車場里有一輛紅色福特車引擎還在轉動,車鑰匙卻反鎖在車里了。他猜想是某個乘客的車。全停車場里只有我的車是紅色的,不用說,一定是我急著趕時間,忙中出錯,忘了熄火。
因為離車站很近,好心的司機調轉車頭,把我送回了車站。一位黑人警察已經等在那兒了。但是我沒有備用鑰匙,他也沒有撬車的工具,惟一的辦法就是等我先生把備用鑰匙送來。先生當時已經到了單位,趕回來至少要40分鐘。我公司里還有事,不得不乘下一班車離開。認真的警察擔心盜車賊會趁虛而入,決定留在停車場里為我看車。他仔細問了我先生的姓名和特征,然后說:“你放心,我不會讓其他人碰你的車。”先生后來告訴我,那位黑人警察一直等到他去了才離開。
回想起來,這兩起“事故”有一個共同點:它們都是由于我的錯誤引起的,但兩位警察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責備的話。他們幫助我解決了問題,卻沒有把這當成擺架子的資本。后來我和一個當警察的美國朋友談起這兩件事,他大惑不解地問我:“這不是很自然嗎?我們的責任是幫助市民解決問題。評判人、教訓人是法官和監獄長的工作。”這位警察朋友雖然不知道“為人民服務”這句話,卻真正理解了“為人民服務”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