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9月28日,中國小將任雪層在匈牙利布達佩斯摔跤世錦賽上擊敗烏克蘭選手伊·梅勒尼,奪得女子自由式摔跤48公斤級金牌。這是距1997年鐘秀娥獲得世錦賽女摔最小級別金牌8年后,中國女子摔跤再一次證明小級別上的實力。
從業余體校到國家隊,從對摔跤一無所知到登上摔跤世錦賽的最高領獎臺,任雪層只用了短短3年。有人笑著說她平時有點兒“迷糊”,也有人說她其實很清楚,問她自己怎么看,小姑娘眉頭一皺,眼睛往上一抬,拍著頭冥思苦想半天。瞧,說著說著就真迷糊了……
“小迷糊”真迷糊
雪層剛出生的時候,外面下著好大的雪,垸子里剛剛掃完就又鋪滿厚厚的一層,爸爸掃著雪,突然想到自己又白又胖的女兒還沒有名字,何不就叫“雪層”,既秀氣又好聽。但是爸爸沒想到,慢慢長大的女兒跟這細膩名字的反差越來越大。
爬樹、翻墻、追跑打鬧,只要是村子里男孩玩的,雪層一樣沒落下。有時鬧極了還會和“兄弟”們“比劃”兩下。一次,她偷偷帶上了爸爸心愛的手表,左看右看正高興,恰巧堂哥進來,說要拿來看看,她哪里肯?一來二去,倆人就半玩半惱地扭打起來,不知誰這么大力氣,一拳下去,表蒙子碎了。捅了婁子的小“哥倆”被氣憤的爸爸拿掃帚“追”了出來!
還有一次“哥倆”突發奇想,要自己做秋千,他們選中了一棵很高的樹,小雪層爬上爬下終于把繩子的兩頭拴在一個橫杈上,大功告成!結果沒蕩兩下繩扣開了,摔了個結結實實的屁股墩兒!但“一根筋”的小雪層一定要把自己認定的事做好,再拴再墩,再墩再拴,那時候的她覺得這一下午把一年的跤都摔完了。
至今叔叔家的妹妹還經常開玩笑似地埋怨她:“都是因為你,我的皮膚才這么黑!”原來妹妹還是嬰兒的時候,有一天被寄放在雪層家,媽媽遞給雪層一把扇子:“天兒這么熱,今天別瘋跑了,在蔭涼兒里看著妹妹。”雪層點點頭,坐在小床邊。一會兒,蔭涼挪了地兒,太陽直勾勾地烤下來,雪層覺得熱,就挪到蔭涼里,繼續呆呆地看著陽光下熟睡的妹妹……媽媽一回來看到這情景氣得哭笑不得,原來白白的妹妹一下子被曬成了“小包公”。
由于像假小子,初二時雪層進了石家莊市業余體校練習柔道。3年后,恰逢河北省組建女子摔跤隊,身體條件并不是太好卻有股拼勁的她有幸被選中。
剛進摔跤隊,一向大大咧咧糊里糊涂的任雪層,還耍了點小聰明。她覺得自己有幾年的柔道基礎,練起摔跤來應該駕輕就熟。但是.她一次次自信地走到對手面前,卻一次次被啪啪啪摔得稀里嘩啦。爬起來的她蹲在一旁不禁委屈得掉下淚來,但是教練的一句話倒是讓她寬慰不少:練摔跤,哪個不是從挨摔練起,只有學會挨摔才能學會摔別人。
被摔了3個多月,雪層就出去比賽了,那是2002年6月的全國摔跤錦標賽,第一場比賽,一上場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就被摔得一塌糊涂,短短幾分鐘就輸了,下場時,雪層拍拍腦門兒,沖著教練迷迷糊糊地說:“怎么就完了?我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回到隊里,不服輸的雪層開始暗地里跟自己較起勁來。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在6個月后的全國摔跤冠軍賽上,她一舉奪得51公斤級的第三名。同年,她被調入國家集訓隊。從對摔跤一無所知到進入國家隊,任雪層只用了一年,完成這個飛躍要付出怎樣的艱辛,迷糊的雪層卻一點兒不迷糊。
“小迷糊”不迷糊
“這個孩子非常刻苦,有的時候受點傷,處理一下接著訓練,讓她休息都不休息,這樣的孩子早晚會脫穎而出。”國家隊許奎元教練這樣評價任雪層。
雖然平時迷迷糊糊,但訓練起來,任雪層卻比誰都明白,明白自己的夢想,明白要實現夢想就要付出超平常人的努力。
2002年剛進國家隊時,由于是新手,水平低,訓練時很多老隊員都不愿跟她摔,于是她想出了一招: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沖一個隊員伸出手,因為摔跤的禮節是只要握了手就算接受邀請,于是一次次伸手就能得到一次次的鍛煉。當時,世界冠軍在任雪層頭腦中還是個模糊的概念,直到2004年的那個夜晚。
那天,河北省女子摔跤隊的隊員們被教練半夜敲墻叫醒,雅典奧運會女子72公斤級自由式摔跤決賽就要開始了,角逐者之一就是中國的王旭。當王旭舉起拳頭歡慶勝利的一剎那,整個樓道都沸騰起來,尖叫聲歡呼聲響成一片。任雪層看著王旭站在領獎臺上,汗水從橄欖枝的花環中滴下來,她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她第一次覺得世界冠軍不再是可望不可及的神話,同時也感到站在那個領獎臺上還要付出怎樣的艱辛。輾轉反側一夜沒睡,第二天出早操時的她卻感到從沒有過的精神。
摔跤是一種綜合的運動,它要求有舉重的力量、田徑的速度、體操的技巧,所以這個項目訓練起來也會格外的苦,但從小皮實慣了的雪層卻從沒把苦放在心上。
她的左耳耳廓浮腫一樣地擠在一起,連耳朵眼兒都被擋住了,雪層說這俗稱“摔跤耳”,由于有的動作會經常搓到耳朵,脆弱的耳廓里血管破裂,充血浮腫,久而久之就長成了這個樣子。她記得一次受傷時耳朵腫得有雞蛋大,打上石膏后鉆心地疼,沒法忍受她就使勁捶墊子,不管用她就拼命捶自己大腿,直到手和腿都沒了知覺,即便這樣她都沒有掉過淚,更沒有放棄過訓練。
因為她的拼命,隊友們給她取了個外號“練不死的驢”,為這她還郁悶了很久,和別人可愛的小綽號相比,這叫個啥名?但有時她想想也覺得這個昵稱很親切,很符合她倔強好勝的性格。
在任雪層省隊宿舍的床頭擺放著一張河北日報,她捂著不讓隊友看,自己卻時不時翻開,又靜靜地合上,原來報紙上刊登一篇寫她的文章,題目叫《年輕的代價》。正如報紙上所說,任雪層在十運會上為自己的年輕付出了代價,由于經驗不足加上太急于求成,本來是奪冠大熱門的她只獲得第四,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鴨子不但煮熟而且都送到嘴邊了,結果飛了。”為此不愛哭的她哭了,她覺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對不起所有的人,走路連頭都不愿抬了……一個月后(注:十運會女子自由式摔跤比賽于8月30日至31日舉行),她迎來了一次重新證明自己的機會——隨國家隊前往匈牙利參加2005年世界摔跤錦標賽。
臨去前,能不能拿冠軍任雪層沒敢多想,只是覺得既然還有機會比賽,就要全力以赴,拼掉一個是一個。放下了所有的包袱的她越戰越勇,一路闖進決賽。決賽中她面對的是曾獲得世界冠軍和奧運會冠軍的烏克蘭名將伊·梅勒尼,面對強手,她敢于捕捉機會,當對手進攻時利用反攻取勝,為中國隊摘得本屆世錦賽的首枚金牌,這也是中國女子摔跤小級別8年以來在世界大賽中的最好成績。
奪冠后,任雪層和沖上場的屈忠利教練緊緊擁抱在一起,淚水在臉上肆意地流淌。屈教練賽后還開玩笑對她說:“你這下抱得真像準備做動作摔我!”狂喜之后,那一夜,她又沒有睡著,但這回不僅因為興奮,她還想到自己的父母,想到教練們,想到自己走過的路,想到要是能拿下全運會金牌那該有多好……總之原本迷糊的她這時卻想到了太多太多……
明白VS迷糊
從匈牙利比賽回來的任雪層現在在北京體育大學競技體育運動學校一邊訓練一邊讀書。
昔日的“小迷糊”迷糊依舊。如果不是特殊場合提起,她幾乎連自己剛剛拿過世界冠軍也忘了,每天還是按部就班地訓練,騎著新買的自行車壓著鈴聲飛馳去上課,訓練完自己洗衣服搶著和隊友打掃衛生,晚上休息時一邊聽歌一邊看書……有時,在偌大的校園里訓練長跑能迷了路,有時分撥玩橄欖球游戲時,一轉眼就忘了自己跟誰們是一伙……“比賽時,我也犯迷糊,剛跟一個對手比完,扭臉功夫在人群中我就認不出她了,呵呵。”任雪層有時都覺得自己迷糊得可樂。
但大大咧咧的雪層有時也有女孩的一面,就像3歲時爺爺在院里宰羊,咩咩的慘叫聲讓她捂著小耳朵鉆到床底下哇哇大哭,讓爺爺把羊放了;就像再長大些一個炎熱的下午,看見媽媽在院里忙得汗流浹背,正要出去瘋玩的她突然很想哭;就像現在的她會呆呆地望著教練鬢角的白發出神;就像結束采訪后她執意將記者送到校門外千叮嚀萬囑咐:路黑小心……
20歲的任雪層就是這樣一個明白著的“小迷糊”,又是一個迷糊著的“大明白”,粗獷和細膩兩種性格如此和諧地結合在一起。幾天后的期中考試是“小迷糊”的一大頭痛,“總是比賽,功課落下了不少,現在學起數學和英語來真是太難了,”她皺著眉頭,“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及格……但我一定會努力。”
責編/王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