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西藏拉薩江蘇路的一小巷深處,有一所普通的藏式院落。進入院落后,記者看見,一位金發碧眼的漂亮女士正在“自如”地上下樓梯,并且穿梭于各個房間。孩子們只要一聽到她的聲音,臉上便會洋溢出燦爛的笑容。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位有著一雙漂亮大眼睛的外國女士原來是一位盲人。而就是這位來自萬里之外的失明女子,在這所藏式院落里生活了7年,引領著一群失去光明的孩子第一次開始認識自我,第一次開始擁有夢想,第一次觸摸到一種有“色彩”的生活。她就是來自德國的薩布瑞亞,國際盲人無國界組織駐藏代表、西藏殘聯盲人康復及培訓中心的項目專家。
自1998年起,薩布瑞亞在丈夫保羅的協助下致力于西藏的盲童教育,用心傳遞笑容,幫助他們找回自信,點亮他們心靈的“眼睛”。
“我可以在黑暗里讀書,你行嗎?”
一聽到有人來了,活潑可愛的藏族孩子們一下子擁了上來,其中一個孩子大膽地抓著記者的手,邊摸邊問:“你是誰呀?”薩布瑞亞告訴記者,很多孩子剛來時表現得很害羞,很自卑,非常自閉,不愿意與人交流。他們的家人也認為孩子到這里不一定能改變什么或是學到什么。但時間久了,當孩子們慢慢掌握了一些知識與技能后,他們開始變得樂觀自信,對生活充滿熱情。
當被別人罵成“傻子”的時候,孩子們學會了報以一笑,并回答:“我不是傻子,只是眼睛看不見而已。”或者予以回擊道:“我可以在黑暗里讀書,你行嗎?”他們還會驕傲地問:“你會漢語嗎?會英語嗎?會電腦嗎?”
“她給了我們一個全新的兒子、女兒。”孩子們的變化令父母驚喜,由此對薩布瑞亞充滿了感激與敬意。
這里的孩子不僅充滿自信,還在編織著自己人生的夢想。現年9歲的其美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男孩,談到最大的夢想,他說想當一名出租車司機。雖然知道自己眼睛看不見無法開車,但他并不因此而氣餒。“我自己不能開車,我可以開一家出租車公司,我當老板,雇其他人替我開車。”其美說著,臉上流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
17歲的玉珍現在已進入正規學校就讀,但每到周末,她都會回到盲童學校。玉珍說:“這兒就像我的家,薩布瑞亞和保羅就是我的阿爸阿媽。”玉珍對學習英語有著強烈的興趣,薩布瑞亞正在聯系將她送到國外學習。玉珍說,畢業后她一定會回到盲童學校當一名英語盲文教師。“就像薩布瑞亞老師一樣,用愛心換取西藏盲童的開心。”
“孩子們需要我一天,我就會留一天。”
在過去的7年里,薩布瑞亞不斷地在西藏各地尋訪盲童的下落,并且將一些盲童帶回西藏盲童學校。與此同時,薩布瑞亞還開辦了盲文師資培訓班,希望能培養更多的專業盲文教師。2000年11月,西藏殘聯與盲文無國界組織合作開展的助盲項目正式實施。培訓中心成立以來,學生已從起初的6名增加到現在的40余名,同時擁有6名專職教師。
現年31歲的桑布是盲童學校的盲文英語教師。他告訴記者,他原本是一名導游,25歲那年因車禍導致雙目失明。剛失明時,很痛苦,很茫然,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廢人。經朋友介紹來到盲童學校后,孩子們的樂觀自信與勤奮好學,讓桑布深受感染。他的人生開始有了一個新的目標,就是學好盲文,把自己所學的全都教給這里的孩子。
盲童學校的孩子從4歲到17歲、18歲不等。除了幾個年齡太小的幼童之外,孩子們大都可以讀、寫,使用盲文打字機和盲人電腦,并能熟練地運用漢、藏、英三種語言進行簡單的日常交流,這比一般正常健全的西藏兒童所掌握的知識、技能還要多。在學校,盲童不僅要接受初級教育、基本生活技能訓練,還可以選擇盲人按摩、音樂、美術、手工編織等一些適合盲人從事的職業技能培訓。“正因為看不見,盲童才應該掌握更多的技能,”薩布瑞亞說,“這會讓他們感到完全有能力對自己和社會負起責任。”
如今,盲童學校的不少盲童紛紛走出培訓中心開始了新的生活。玉珍等4名學生被送到正規小學就讀,而且學習成績名列前茅。丹增、吉拉等8人在拉薩開辦了盲人按摩中心,不少客人慕名而至,生意很不錯。
“我之所以決定留在西藏幫助這里的盲人,是因為我自己也是盲人,我能體會失明給孩子帶來的迷茫與痛苦,但我更了解失明并非不可逾越的缺陷,我希望能夠幫助更多像我一樣的盲人找回自信,找回自己人生的價值。”薩布瑞亞動情地說。當問起今后還打算在西藏待多久,薩布瑞亞笑笑說:“只要孩子們需要我一天,我就會待一天,直到有人能夠代替我完成這些孩子的心愿,我仍愿意默默地祝福他們。”
“盲人只是看不見而已,并不意味著他們愚蠢……”
“盲人只是看不見而已,并不意味著他們的手腳笨拙,更不意味著他們愚蠢。”這是薩布瑞亞在告別光明世界后的歲月里,逐步形成的一種信念,并將它運用到自己的盲童教育中。現年35歲的薩布瑞亞因患某種眼疾,12歲時不幸雙目失明,隨后她被送進了盲人學校。憑借堅定的信念和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憧憬,薩布瑞亞不僅完成了盲人學校的全部課程,并且考入了德國波恩大學。
在波恩大學期間,對神秘東方的濃厚興趣讓薩布瑞亞選擇了中亞學作為研修專業,著重學習藏、蒙學,她還專門學習了藏文,最初學習藏文是在電腦聽音分析器的幫助下進行學習。通過學習藏文,她產生了開發藏文盲文的念頭,并根據盲文的特點和藏文字結構的特點,開始開發比較可行易學的藏盲文。1997年,即將大學畢業的薩布瑞亞慕名來到拉薩旅游,旅行途中她特別關注這里盲人的生活處境。當她得知這里許多盲童生存艱難,少有機會接受教育時,心情十分沉重。
薩布瑞亞說,她剛來時,發現這里的很多人歧視盲人,并粗魯地叫他們“夏果”(藏語“瞎子”的意思),認為他們之所以成為盲人是因果報應,是前世造了孽。“沒有知識,缺乏生存的技能以及得不到他人的尊重,使這里的盲童們不僅看不到常人的世界,更無法體驗心靈的光明。”薩布瑞亞說。
“留在西藏,給雪域高原上的盲童創造受教育的機會。”薩布瑞亞心中萌生了這樣一個想法。當薩布瑞亞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在西藏結識的外國朋友時,他們都認為她的想法太不切實際,她是盲人,可能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怎么去幫助別人。而惟一認可、并認為薩布瑞亞能夠從事這項工作的,便是她在拉薩旅游期間邂逅的來自荷蘭的保羅。
1998年6月,薩布瑞亞為建立西藏助盲項目向德國政府申報并得到了德國政府的贊助。當薩布瑞亞打電話告訴保羅她準備只身前往西藏時,讓她萬萬想不到的是,保羅居然說他會辭去工作與她同去。“這讓我感到十分意外和感動,我想是共同的理想與信念讓我們最終走到了一起。保羅是我生命當中最重要、也是給我最大支持的人,我想沒有他,也許我早就放棄了。”薩布瑞亞眼睛濕潤了。2000年,德國邦德機構授予她“金鹿獎”,這一獎項頒發給全球范圍內各行各業的有所作為者,是代表德國政府給予的最高榮譽。2001年,荷蘭駐華大使賀飛烈趕到拉薩,代表荷蘭女王授予薩布瑞亞夫婦二人“爵士勛章”。
據西藏自治區殘聯副理事長旺青格烈介紹,目前該項目國內外援助資金投入已達到500多萬元。“這對異域夫婦為西藏的盲童教育付出了很多,他們的敬業精神始終感染著我們這些在西藏從事殘疾人工作的人。”旺青格烈感嘆道。(新華社供本刊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