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學里我是貧困生,而貧困生里我最欽佩的便是阿楓和我自己。阿楓是我對他的昵稱,他的全名叫樊阿楓。我是在大一申請助學貸款的那個晚上才注意到他的。在我所在的大學里,想申請貸款是需要登臺演說并有同學投票表決的,我因感覺這種方式殘酷而苦笑著拒絕了,貧窮早已是埋在心底深處的苦痛,任何輕微的觸動都會讓人遍體鱗傷,我不想掘出來展示。事后我得知還有一個男孩也拒絕了這種方式,那就是阿楓,一個住在我隔壁瘦瘦弱弱的男孩子。
半個月后指標下來了,我倆都以高票得到了貸款,那一次一向倔強的我落了淚。在去系辦填表的時候,我倆隨便聊了幾句,他的話令我的心微微地一驚,他是那種表面上平和淡然骨子里卻洞察一切、舉重若輕的男生,而這正是我努力的方向。
后來就慢慢熟悉起來,他是從豫西南一個還偶有野豬出沒的山村里走出來的,家境很差,但貧窮而不潦倒,這和我很接近。有時,我們一塊出去找活干。事實上學生時代并無太多的事可做,最合適的恐怕莫過于家教了,那時我一個小時十五塊錢,而他找的那份只有五塊錢。很多個晚上我見他認真地備課,甚至還買一些模擬題來做,心里有些笑他的迂。緊張的學習和沉重的生活壓力下哪有那么多閑時間呀!我不好意思說他,即使說他,他也只是抱歉地笑笑。那時我正忙著幾件事情,甚至跑到古玩城倒賣東西,每日匆匆忙忙但又忙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方方面面都是想一試身手的。
時間過得真快,宿舍樓外的懸鈴木綠了又黃、黃了又綠,眨眼間就要各奔東西了。身邊的同學大都開始為各自的前程擔憂起來,而瘦瘦弱弱的阿楓呢,早已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樊阿楓”這三個字在那片居民區已成為一塊響當當的牌子了,經他輔導的幾個成績一般的學生大都考上了理想的學校,當然收費也早已由五塊錢升到三十五塊錢。他每天忙得團團轉,當然收入已不是一般的碩士畢業生可比了,更重要的一點是這一切并沒有影響到他的學業。
我們面對面地坐在以前我們不敢走進的那家飯店,大學時光我們都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想起幾年的互相體恤和即將的別離,心情無法輕松。阿楓凝重而又有些調侃地談起做家教的心路歷程,他說經過觀察他發現初三學生需要輔導最多,他就把突破點放到那一塊兒,放棄了當時報酬較高的高中輔導。選好突破點后,他想方設法找來歷年的中招試題并仔細研究。我平靜地聽他講數學的思維規律、英語的記憶方法和與學生的溝通方法……最后他輕輕地告訴我,原先打算研究生畢業后走仕途,現在不這樣想了,他決定從事家庭教育工作并重點培訓學生父母。
我心中不由生出許多感慨,在我的眼中,家教無非是緩解經濟危機的權宜之計罷了。大學里有很多課程大都漸被遺忘,自己的座右銘也早由當初的豪言壯語變成了認認真真做好每一件小事。精簡欲望、縮小夢想實際上是對夢想的一種沉淀,是對人生的一種預見。單純專一地做事容易在某一方面取得成功,滿足一個愿望克制另一個欲望反而更容易獲得成就。在這一點上,選擇比努力重要,明白比智慧更重要。有的人做了很多事卻并沒有出類拔萃,而有些人做的事不多也不大,但這些事情足以讓他出類拔萃。做事的多少是一回事,質量與深度是另一回事,明白了這一點后,我便一心一意地沉入自己的事情里,以一種不言不語和干練平常的心態堅持著早已堅持的理想,并告誡自己:能做好一件事的人便是天才!
(責編/寧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