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記得是家長或是老師用什么樣的形式教會我們排隊,但我們就是學會了當大家的問題不能一起解決的時候,分個先來后到,排隊解決。但我們得到的教育也就到此為止了,并沒有學會處理更復雜一點的排隊問題,比如當解決問題的窗口有很多的時候應該怎么辦,或者多個隊要并成一隊的時候應該怎么辦。
于是我們就自己琢磨。我琢磨的結果就是:關鍵要站對了隊。銀行窗口有很多,超市結賬口有很多,機場辦理登機手續臺也有很多,都需要先判斷再選擇排隊,而我們從排隊人的身上,也很容易地看出有關隊伍行進速度的信息。比如,銀行里有的是拿著存折存取款的,有的是拿著表格辦理開戶或掛失手續的,超市里有人買得多而有人買得少,機場里有人要托運行李而有人不需要,等等。雖然我的判斷多半不會錯,但我難過地認為,這種站隊的習慣,培養的決不是什么好心態。排隊本來是關乎公平的一種辦法,但站隊卻恰恰是關于吃虧占便宜的事情。多數人和我一樣很小人地為自己站對了隊暗自高興,為自己判斷失手或者半路出個把幺蛾子而黯然神傷。
更遺憾的是,有兩種排隊的情況使我總是判斷不好該排哪個隊伍。一種是開車的時候,經常有兩個隊必須并成一隊的情況(比如從一個有兩個車道的馬路,并入一個只有一個車道的大橋)。前面的車很多,我總是無法判斷哪個車隊里會有新手。車輛的新舊不足以判斷,譬如我當新手時開的就是舊車,車牌的新舊也不足以判斷,譬如我成了老手以后買了輛新車。遇到我排的隊伍前面有幾個新手時,旁邊一道的車刷刷地過,自己這個隊就是紋絲不動,心里那個急。
還有一種時候,就更痛苦了。那就是排隊如廁。本人使用的是女士衛生間,這里全部是帶門的蹲坑或者馬桶,人們內急的時候不分大小,臉色都赤橙黃綠的,不進蹲位不足以判斷諸位淑女到底要解決多大的問題。平時還好,看見蹲位不夠,另尋出路也就得了,聽音樂會就麻煩了。中場休息時間有限,排泄場所也只此一家,無論如何都得排呀。于是每個蹲位門前,都把守著幾位盛裝淑女,捂著鼻子跺著腳,無論里面躥出多么刺激的味道,都不敢有絲毫躲避的意思,否則后面一位就捷足先登了。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想,媽媽呀,老師呀,你們為什么從小教我們遵守很多社會秩序,就不教教如何排隊呢?
當兩個隊伍要并成一個隊伍時,一邊一個地輪番有序前進,尤其對于汽車并道,這一排隊規矩在德國是寫進交規的。在場地允許的情況下,有多個窗口時,要排一個隊伍。所有還沒有解決問題的人都只排一個隊。無論哪個窗口的問題解決完了,都會輪到那個排在最前面的人(這和目前銀行用的排隊機是一個意思)。這很公平,也不難做到。如果大家都同意這樣做,那么我們在音樂會的中場休息時,就可以站在廁所門外一邊等待,一邊依然很優雅地看看節目單,而不必湊那么近,為把守蹲位而讓鼻子乃至身心備受折磨了。
(熊亞南摘自《三聯生活周刊》2006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