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海子的名字,是在郭敬明的文章中:“據說海子臥軌自殺后,許多高校大學生焚燒詩集……”
大概是由于這深刻的“第一印象”,海子一度被我歸為那種敏感的小文人、小憤青之列。直到高中上了關于他的詩歌的語文課,海子的形象才漸漸豐滿起來。他那獨特的詩歌理想讓我肅然起敬,與此同時,他的死亡也不再讓我嘲諷。
海子所獨特的,死與詩,這兩個字的讀音何其相似,不知是不是一種巧合。它們都曾在海子的生命中劃過耀眼的火花,又突然化作沉默的灰燼,隨風寂寞。每每我想起海子,便會想起他蒼白的臉。海子的臉好白好白,猶如一葉風帆,駛啊駛,駛進一個寧靜的港灣,再也沒有回來。
海子的詩歌不是童話,卻既能感動孩子,又讓成人心生慚愧。海子的詩是孩提的萌動和希冀在紙上的傾訴,他歌詠暖暖的麥田,他贊美圣潔的太陽,他在阡陌上放歌,陪伴堅強的稻草人……所有最原始的意象在他的詩歌中一一呈現,這里沒有階級,沒有禮服,也沒有股票和外交家。海子始終保存著他的赤子情懷,這使他的詩歌不自覺地帶有美好而博大的情感。他熱愛生活,熱愛自然,熱愛藝術,然而這都不能彌補現實生活對他的傷害。
在生活中,孩子總是最容易受到傷害的,于是我們看到了一個不再快樂的海子:“面對大河我無限慚愧/我年華虛度/空有一身疲倦/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祖國》)。海子在一條自己的路上孤獨奔跑,偶爾有人問他為什么滿面愁容,但卻無人能聽懂他的語言。海子比劃半天,人們還是搖搖頭離開了。海子的理想仿佛中世紀海盜的寶藏,雖然存在卻又無跡可尋,他苦苦尋覓生活的本質,同時又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生活。困頓的生活、失望的愛情、不為人們理解的思想,使他在大地、天空和遠方都無法找到生命的意義,于是他用詩歌預言了死亡:“正是黃昏時分/無頭英雄手指落日/手指落日和天空/眼含塵土和熱血/扶著馬頭倒下”(《太陽》)。海子想用生命去換一張另一個世界的車票,去那里繼續追尋他的夢想。三月,海子去山海關時帶了四本最心愛的書:《圣經》,梭羅的《瓦爾登湖》,海雅達爾的《孤筏重洋》和《康拉德小說選》。他帶著自己的信仰,迎接火車呼嘯的車輪……
當列車解開海子的困惑......他笑了,人們哭了。
是一種升華吧。或許這么說,你會笑我信口雌黃。其實,我沒資格評價海子,他仿佛一個純凈的水分子,想和圣潔的太陽融合,于是向著太陽蒸發,升華……古往今來,很多詩人和藝術家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用自殺這樣極端的方式來停止一生的奮斗:屈原、凡高、高更、伍爾芙……雖然他們之間的差異很大,但他們都以一種近乎瘋狂的虔誠投入到自己的世界中,忘記歲月的變遷、世俗的紛擾。他們思考自己的使命,思考生存的本質,他們不停地拷問自己,直至傷痕累累。當陷入無法解脫的境地,他們便以身殉道,用自己的生命去尋求真理。所以,海子的死并不是他肉體的終結,而是他精神探索的一段全新的開始。
前進中,海子聽著火車疾駛的聲音:喀嚓,喀嚓,喀嚓……車廂里只有他一個人,現在他終于可以安靜地觀看風景了。他熱愛的大地和人們在忙碌著,收獲著。人們為他祈禱,他也會這么做的。
對嗎?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