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嚴不可失，稅務局長棄官攜妻背井離鄉打工

2005年4月，30歲的程定海被提拔為湖北省某縣稅務局副局長不久，便作出驚人之舉：辭去讓人羨慕的副局長之職，帶著妻子到武漢一家稅務師事務所打工。這位年輕的副局長風華正茂前途無量，為什么會做出讓人不可思義的決定？

妻子要精心把我

打造成前途無量的局長

1975年我出生在湖北省黃岡市英山縣，這是一個山區縣，我的父母都是縣機關的干部，家庭環境還是很好的。1998年，我從長春稅務學院畢業后，分配到英山縣鄰近的一個縣稅務局工作。由于我是正牌稅務學院的本科生，加上我工作十分努力，成績也很突出，一年后，我被提拔為全縣稅務系統最年輕的副科長。

由于工作的關系，我認識了在縣人民銀行工作的江文娟。江文娟和我同年出生，是省城一所銀行中專學校的畢業生，人長得非常漂亮，小巧玲瓏的身材，皮膚白白凈凈的，橢圓形的臉上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從第一次見到她，我就對她有一種說不出的特殊感覺。之后，我有事沒事便往她們單位跑，目的是為了能見到她，和她說說話。在我不懈的追求下，2001年，我終于戰勝了其他幾個“情敵”，和她走進了神圣的婚姻殿堂。

新婚之夜，我摟著美麗的嬌妻，無比幸福地憧憬著未來美好的生活。江文娟問我：“你知道我為什么最終選擇和你結婚嗎？”我說：“因為愛。”江文娟說：“愛當然是第一重要的原因，還有，因為我敢打賭，你今后一定是最有發展前途的。”我說：“那要是我今后前途不妙，你不是很失望？”江文娟說：“不會的，你愛我就不會讓我失望。你現在是副科長，你還要當正科長、副局長、局長，今后，你還要向市局奮斗，你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從現在起，你就要為自己立下這樣的奮斗目標，為了愛，為了我，為了我們未來的孩子，為了我們這個家，也為了實現你的人生價值，你一定能做到。作為愛你的妻子，我百分之百支持你，我會盡到我全部的責任和義務，為你實現你人生的奮斗目標而奉獻我的一切。”江文娟的一番話，說得我很感動，我覺得她嬌小柔弱的身體里，蘊藏著一顆博大的奮發向上的心。我為有這樣一位明大事懂大理的妻子感到驕傲和欣喜。

因為有了這樣明確的家庭奮斗目標，江文娟便承攬了全部家務，犧牲了所有的娛樂時間，讓我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我也因為有江文娟的不斷提醒和鼓勵，工作干得非常出色。2003年春節前，我所在科室的老科長退休，我順利地提拔為科長，為我出生才一個多月的兒子獻上了一份厚禮。

為了實現下一個奮斗目標，江文娟時刻提醒我，除了工作做出最好的成績，處理好與機關干部和領導的關系也非常重要。她總是隔三岔五地要我和她一起到幾個局領導家里去坐一坐。一來表示我們全家十分重視和領導的關系，二來她也可以認識領導的家屬，利用領導家屬幫助我和領導建立良好的工作以外的關系。為了防止我在工作中出錯，防止我在人際關系上得罪人，每天下班回家，江文娟總要我把在單位做了些什么工作，是怎么做的，和哪些人說了些什么話，單位有些什么大事小事等等，像放電影一樣，統統給她放一遍。然后，提出她的意見看法，尤其是對單位的一些新動向，她像一個頭腦敏銳的小政客，總能分析預測出一些事來，說得也很有道理，讓我不得不佩服她，也不得不按她的要求和想法去做。

在江文娟的精心打造和培養下，我與領導和同事關系處理的非常好，我們家里時不時會有領導和同事來玩，江文娟總是十分熱情地招呼他們。在單位領導和同事的心目中，我們是一對夫唱婦隨的恩愛夫妻。我覺得，我在一步一步朝我追求的目標靠近。

妻子“獻身”讓我當上了副局長

2004年底，我們稅務局人事制度改革，實行競爭上崗擇優錄用，同時，要從中層干部中選拔一名年輕有為的人才充實到領導班子中來。就我的能力和基本條件，我完全能夠參加這個副局長位子的競爭，而且，很有希望。但是我也清楚，在我的前面，還有實力很強的競爭對手。回到家里，江文娟和我一起分析局勢，研究對策。江文娟說：“你一定要志在必得，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上去了，憑著你的年輕和過硬專業知識的優勢，為今后上更高一級的臺階打下了最堅實的基礎。在官場上，年輕就是法寶，我看過好多這方面的書，好多人都是在一次次改革中，憑年輕和才識獲得成功的。因此，你不能想到今后還有機會，你要這樣想：為了下一次能上臺階，這機會只有一次。”

我完全贊成江文娟的觀點。我今年才29歲，如果能夠競爭上副局長，我就是全局稅務系統最年輕的副局長，我的前途就真的像江文娟預言的那樣：不可限量。想到這些，我心里充滿了向往，異常激動，決心要拼一把。

江文娟幫我理清了實施方案：第一，認真復習看書，爭取綜合考試獲得頭一名；第二，由她請一名語文老師幫助我撰寫競爭上崗演講稿；第三，由她到幾個主要領導家里“活動”關系。

江文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為此，她把兒子送到她母親那里，專心投入到方案的實施過程中。為了不打攪我復習，每天晚上，她有計劃有安排地到局領導家里去坐，和領導以及家屬拉關系套近乎。其實，我更希望自己憑實力競爭到副局長這個位子，我不想江文娟做得太下作，讓人家笑話。有時我就對她說：“不要老是往領導家里跑，去多了，人家煩的。”但是江文娟堅決不同意，她認為在這個關鍵時刻，就得要把握領導的思想，不能大意，否則會前功盡棄的，領導的態度是我這次競爭的關鍵。

經過我和江文娟的共同努力，我的綜合考試和干部民主評議的得分與另一個姓王的科長并列第一。最后一個環節是，局領導集中審理，確定誰是副局長的人選。從工作綜合能力的角度講，王科長比我有優勢，他當科長的時間比我長，與市局領導關系也很好。我原先以為，我在綜合考試和民主評議中得分能超出他，沒想到他和我并列。我感到沒有多少希望了。但是江文娟不這樣認為，她認為結果一天沒出來，就有一天的希望。

2005年元旦這天，江文娟把我們局長請到家里來吃飯。為了這頓飯，江文娟準備了兩天，搞得十分豐盛。酒桌上，江文娟端著酒杯走到喝得有些耳熱的局長面前，顯出幾分親昵的樣子，嗲聲嗲氣地說：“我老公這次競爭副局長這個位子，全靠你了。你要是不幫忙我可不答應喲。”局長用色迷迷的眼光看著江文娟，借著幾分酒勁兒大膽地問：“你敢當著你老公的面，和我喝一杯交杯酒，我就幫忙。”說實話，看見江文娟那一番表現，我心里很不舒服，但是礙于情面，我還是硬著頭皮說：“喝杯交杯酒算什么。老婆，你就讓我們局長盡興一回。”局長臨走的時候，一雙眼睛還在江文娟身上轉悠。

送走了局長他們，我對江文娟很有些不滿，認為她這樣做，等于就是不要人格尊嚴，我說：“如果這個副局長要靠出賣我老婆的色相才能得到，我寧可不要這個副局長。”江文娟卻不以為然，她反而說我沒有出息，小肚雞腸，胸無大智。她說：“三十六計中，不是也有美人計嗎？你老婆難道不知道保護自己嗎？我能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嗎？這次副局長當不上，你知道什么時候才有機會？三年五年？你有時間等嗎？”

之后的幾天里，江文娟加緊了“活動”，有時候一個人晚上出去，很晚才回家。有兩次，我要和她一起去“活動”，她說：“你去只會把事情辦砸了。這樣的事情，只能由旁邊的人做工作，哪有當面要官的？你等著吧，我正在一個一個把你們局的幾個領導都擺平了。”

元月9日這天晚上，江文娟回來得很晚。她興沖沖地告訴我：“你們局明天宣布副局長，你知道定的是誰？”我問：“難道是我？”江文娟說：“傻瓜，就是你。”

果然，第二天，局里招開全體干部職工大會，市局領導來我們局宣布，我被任命為副局長。能又一次實現我人生的一個奮斗目標，我感到十分歡喜和激動，我知道這里面有江文娟的功勞，不是她，副局長的任命人可能是王科長。我要感激老婆，我要好好愛她。

但是，在春節后一次下鄉檢查工作的時候，意外聽到局里人背后的議論，讓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痛苦不堪。回到家里，我質問江文娟：“你為什么要用肉體去和別人交換？難道，副局長這個官位對你來說，比人格尊嚴還重要嗎？”江文娟流著淚，承認了她為了要局長幫我，和局長在一家酒店里開房間的事。我說：“你太不要臉了，這事是瞞得住的嗎？現在局里人都知道，我這個副局長是老婆用身體交換得來的，你讓我今后在局里在社會上怎么做人？”江文娟哭著說：“不會的，別人怎么會知道呢？我這樣做，全是為了你，為了我們這個家。而且，我只做一次，我不會和他有什么關系的。你相信我。”我憤怒地揚起巴掌，狠狠地扇在她的臉上，吼叫起來：“你無恥！你卑鄙！”

為了人格和尊嚴，

我決定帶妻子辭職打工

我突然一下掉進了一個暗無天日的黑洞里，看不到我的光明，感覺不到我曾經向往的副局長這個官位的榮耀和美好。我生活在屈辱、自卑、沮喪和無奈的陰影中不能自拔，我開始害怕去上班，怕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我。看到別人聚在一起小聲說話，我都不敢走近。而這一切的導演，就是妻子江文娟。

我不想再去觸摸她曾經讓我興奮的豐滿的身體，我對她說：“你的身體讓我感到骯臟，讓我惡心。”我毅然搬到客廳和她分居。

但是江文娟對我還是一如既往，關心我的起居照顧我的生活，對我給予她的不管多么惡劣的態度，都不和我爭吵，只是默默流淚，哀求我理解她的苦心，原諒她的行為。五一節放長假，單位組織到外地旅游，我沒有心思參加，把自己關在家里，躺在床上抽悶煙，大門都不愿出。江文娟天天做好吃的飯菜，還買了我喜歡喝的王朝干紅。她哪里也不敢去，陪我守在家里，生怕我想不開干出傻事來。

五一大假結束的前一天上午，江文娟買菜回來，興奮地對我說：“告訴你，你們局長昨天被公安局抓了。那個老流氓，活該！”我丈二和尚一下子摸不著頭腦：“怎么回事？”江文娟說：“他昨天晚上和別人一起去洗腳城洗腳按摩，還和小姐干那事，被公安局五一掃黃執法隊的人逮了個正著。”我心里雖然竊喜，但是局長被抓還是抹不去我心里的陰影。

中午吃飯時，江文娟和我一起喝起了王朝干紅。她舉著酒杯對我說：“大男人做事要拿得起放得下，我不欣賞你這樣悶悶不樂郁郁寡歡的樣子。你這樣下去，我也會被你逼瘋的。來，灑脫一些，喝了這杯酒，把一切都忘了吧。”說完，她一口便把滿滿一杯酒喝了。我沒有喝，說：“怎么灑脫？我老婆和別人睡了覺我灑脫得起來嗎？我能在單位人面前忘記我這個副局長是老婆用身體換來的嗎？”江文娟有些沖動起來，生氣地大聲說：“那怎么辦？事情已經發生了，還退得回去嗎？我且不說我和你們局長睡覺是為了你提拔，也不再哀求你原諒我，你愿意怎么想隨你便。但是，你要替自己著想，要振作起來。其實，你有三條路可以選擇：其一，如果你不能原諒我，就和我離婚，徹底解脫；其二，如果你受不了單位人的冷眼，就辭職不干，憑你的能力，哪里都可以有出息；其三，如果你有承受能力，把別人的議論不當回事，照樣可以當你的副局長。我最瞧不起你這樣沒有志氣的樣子，只會在家里唉聲嘆氣。”

我被江文娟這樣一說，仿佛鼓起了幾分勇氣，把一杯干紅倒進嘴里，狠狠地把我這段時間想好的決定對江文娟說了。我說：“我從來沒有想到要離婚，我生你的氣是因為你做得太過份了。在我的心目中，你比什么都重要，更別說這個小小的副局長位子。我記得我們結婚時你說過，你愿為我實現人生的奮斗目標奉獻一切，我知道你是因為愛我愛這個家，才無可奈何這么做的。我在理智上其實早就原諒了你，只是難以擺脫心里的陰影。這個副局長我不想要了，我不能生活在別人鄙視的目光中，我要有獨立自信的人格，尊嚴對我來說比什么都重要。因此，我決定停薪留職去武漢。”我告訴江文娟，我的一個大學同學辭去稅務局的工作后，在武漢開了一家稅務師事務所，我曾在2003年參加全國稅務師考試，拿到了稅務師資格證。

這次談話，基本消除了我和江文娟心里的隔膜。我們商量好了，開始著手準備離開縣城的事情。我知道，離開稅務局這樣一個衣食無憂的金飯碗單位，到異地他鄉打工謀生，會很辛苦很艱難，很多人無法理解這一個荒唐的決定。但是我堅決要這樣做，我覺得人格尊嚴比金錢地位都重要。

說干就干，我們一刻也不愿耽誤，恨不得立馬離開這個縣城。2005年5月下旬，我和江文娟都辦理了停薪留職，一起來到了武漢，開始了我們嶄新、未知的生活。

我相信江文娟，相信我們此次離開，不僅能走出生活的陰影，還能創造另一種美麗人生，我們會重新描繪人生一個個奮斗目標，不懈地努力追求，只是，我們有過一次慘痛的教訓，我們懂得了該怎么去奮斗去追求。因為，我們心里有愛，有對愛人、對家庭沉甸甸無私無悔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