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出來,我直奔對面的246路公交站。公交站的人很多,我從來不知道,這個時間,下午兩點,也會有這么多等車的人。
我耐著性子張望著,內心卻空得像這等不來的公交車,一點指望都沒有。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我那惡毒的數學老師,他竟然打我!沖出教室那會兒我還在心里發誓要重新殺回去,現在,我只想毫無顧忌地大哭一場。
246路,仿佛從天而降似的,一下子就開到了眼前。人群的慣性裹挾著我,我幾乎是被人們推著到了車門口。不小心被后面的大胖子踩了一腳,我幾乎是本能地怒火沖天,想也沒想,反手就拽住了來人:“沒看見前面有人啊?”
這個人一點不認錯:“看見了,怎么著?”
我一下子愣在當場,血往上涌,腮幫子狠狠地鼓了起來:“你給我下來,你想怎么著?”
“你想怎么著?”
我眼睜睜看著這個大胖子從車上折了回來,然后人群一分,246路公交車絕塵而去。完了!我這才意識到危險的來臨。
就在這時,人群外有一個男生,坐在一輛摩托車上,車子還沒有熄火,他摘下頭盔沖我使了個眼色,我馬上意會了。
摩托車絕塵而去的當口,我沖那個大胖子使出最惡毒的鬼臉。
“去哪兒啊?”前面的人問我。
“到下一站就行!”我迎著呼呼的風,大聲喊。
下一站很快就到了,摩托車停下了,我從上面跳下來,摘下頭盔,還給救我的大俠。
我說:“謝謝你!”
他說:“哪里哪里。”
我說:“我叫蘇乞兒。”
他說:“我叫方舒。”
然后他發動引擎,走了。
走了沒一會兒,他又折回來,問我:“有筆嗎?”
我趕忙雙手奉上,方舒拿過筆,順帶著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我的臉頓時燒了起來,他在我手心里寫了一行數字,他說:“我的電話號碼,二十四小時開機,有事找我。我沒別的意思,交個朋友而已!”
后來,我每天都坐246路公交車。
雖然沒有給方舒打過電話,但是,好期待能再次遇見他。
他會不會來呢,我有點盼望,又有點害怕。
一個星期后的一個下午,方舒真的出現了。他說:“等你的電話等不到,就只好自己跑來了,你每天都要上學嗎?上學有什么意思呢,你看我,自由自在的,多好。”
他是一個英俊的少年,有一雙很大的眼睛,很挺的鼻子。不知是什么原因讓他沾染了阿飛氣,所以,他的英俊也是有塵埃的英俊,或許,是這一點吸引了我,但這一點卻不可能左右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就一個勁地搖頭。
“傻瓜,總被老師罵,不如干脆別念書了!”他上前來摸摸我的頭發,“你很可愛,不如我們交往吧。”
大膽直接的話,把我嚇了一跳。那天我沒有給他回答就坐上公交車走了,可是晚上卻夢到他,夢到他和別人打架,受了重傷……
我記得我在夢里大喊:“方舒,我不想看不到你!”
方舒告訴我:“我沒有學習的天分,所以離開校園出來工作,但是你不應該看不起我,因為我和你一樣是平等的。”
我說:“我沒有看不起你,但是我們難道不可以先做朋友嗎?”
他說:“好吧,朋友。”
三天后,方舒的摩托車上帶著一個姑娘,從遠處開來,經過246公交站,他說:“喂,朋友,這是我的女朋友!”
摩托車駛遠了,而246路公交車總也不來。我從十三緯路走到風雨壇,用了足足三十分鐘才到家。那一路上,我經歷了疼痛、傷感、憎恨、自憐,好像把一生都提前走完了。
回到家里,媽媽問:“今天又和老師吵架了嗎?小臉沉沉的!”我搖搖頭說:“沒有的事。”
比起和老師吵架,更能刺傷我的是那個名叫方舒的壞小子。其實,如果他不把那些話提早說出來,我很愿意和他做好朋友,或許我可以勸他重新回到學校。但是,我不能要求這個世界上的人都和我一樣……
我依舊每天坐246路公交車上學,可是車站那兒,再也沒有搶眼的摩托車。有一次,人很多,一個人不小心踩了我一腳,我差點蹦起來:“喂,沒看到前面有人啊?”
后面的人連連道歉,我也只好微笑點頭,說聲沒關系。
下一站,就到家了,忍一忍,就長大了。
下一站,如果等不到愛情,至少可以等到寧靜的生活。
其實這樣也很好,不是嗎?
編輯/孫櫟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