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說竹枝詞

多年來，在一些詩刊上，有時會看到以《竹枝詞》為標題的作品。覺得很新穎，認為一定有特色。然而細加品讀，有些作品在格律、語體方面，與規范的七絕詩無二。《竹枝詞》與七絕詩有無區別?《竹枝詞》是不是七絕以外的別一種詩體?《竹枝詞》究竟是什么呢?

據《西湖竹枝詞》前言說：“‘竹枝’，原是古代流傳于四川東部的一種與音樂、舞蹈結合在一起的民歌，興起在盛唐開元以前；中唐元和前后進入教坊，流向城鎮，被稱為《竹枝詞》《柳枝歌》。大歷(公元766—779年)以來，開始引起文人的重視，顧況、白居易等人開始擬作《竹枝詞》。”

《竹枝詞》是文藝園中一朵鮮花，它能在文壇上占有一席之地，應歸功于劉禹錫。劉禹錫在任夔州刺史時多次深入民間采風，摹擬《竹枝詞》的曲調，成功地寫出了《竹枝詞》十一首。《竹枝詞》是可以唱的，可惜曲調失傳。

《竹枝詞》源于民歌，所以并不完全等同于格律體七絕詩。在形式上不拘平仄，可律可拗；內容上可詠風俗民情，方言口語、民諺民謠皆可寫入，不避淺顯，有著濃郁的地方特色。清人王士禎《帶經堂詩話》說：“竹枝詠風土，瑣細詼諧皆可入，大抵以風趣為主，與絕句迥別。”請注意“與絕句迥別”一語。

考查歷代優秀的《竹枝詞》，大致具備以下幾種特色：

一、不必律句，不避同字。如劉禹錫的《竹枝詞》：“山桃紅花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不斷似儂愁。”山桃紅花，蜀江春水，是目中所見之景；花紅易衰，儂愁無限，是心中所感之情。情與景合，而情愈深，其中多處同字，不拘平仄：或用律句，如第二、第四句；或不用律句，如第一、第三句。各句第二字皆用平聲，故亦不講對粘。

二、諧音雙關。如劉禹錫的《竹枝詞》：“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岸上唱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這里晴雨的“晴”，諧音為感情的“情”。也就是說：“道是無情卻有情。”表達的是一位初戀的少女的心情。湖北民歌亦有“綾羅做裙郎無幅，屋檐種菜姐無園。”“無幅”諧音“無福”，“無園”諧音“無緣”。在各地的民歌中，大量地運用諧音雙關語。《竹枝詞》就具有雙關語的特色。

三、重疊回環手法。如元代楊維楨的《竹枝詞》：“勸郎莫上南高峰，勸郎莫上北高峰，南高峰云北峰雨，云雨相催愁殺儂。”在這反復回環的詠嘆中，有似情人對話絮絮叨叨、纏纏綿綿的妙趣，極富感情色彩。

又有這樣一首民歌：“哥在山上放早牛，姐在房中梳早頭。哥在山上招招手，姐在房中點點頭，知心話兒似水流。”這種活生生的口語化的表白，沒有經過文人潤飾，原汁原味，其景其情，如在眼前。其表現手法，也影響了《竹枝詞》。

四、以景喻情。如明代邵泰寧的《竹枝詞》：“似郎年少妾殷勤，水色山光死不分。外湖水是里湖水，南峰云挽北峰云。”以湖水相依，峰云相挽，水色山光不分之景，來比喻郎與妾殷勤之情，堅貞有力。

五、以物喻情。如元代李一中的《竹枝詞》：“阿儂隨郎上釣舟，郎作釣絲儂作鉤。釣絲無鉤隨風蕩，釣鉤無絲隨水流。”釣鉤與釣絲是缺一不可的關系，以比喻男女的戀情，新穎而形象鮮明。

從以上的諸例中，可以看出，竹枝詞是繼承了我國古代民歌的優秀傳統，以賦、比、興及諧音雙關、重疊回環等手法，不避口語方言，用樸實的文字，寫出光燦奪目的作品。為情造文，富有感染力，這便是《竹枝詞》有立足于文壇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