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的氣息,泥的滋味”的元曲,從元代興盛以來,生命力經久不衰。唯其具有泥土香,語“以尖新出之,令人眉揚目展,有如聞所未聞。”“不聽則已,聽則求歸不得。”“猶物足以移人”(清·李漁語)。
曲有四大優點。一是吸引力強,廣泛汲取新詞匯,非常符合現代人的語言及感情。二是靈活的描繪人物世態,不避尖新、刻露、俚俗、潑辣,不受正統教條的束縛。三是自由地使用襯字,不受五、七言字數的限制。四可根據需要自由選擇曲牌,小令或套數,可單用、或聯章,適宜于長篇短制,為我所用。
曲的優點自然為作者所喜愛,然而在客觀效果上,令人喜聞樂見的首推韻味,即顯出的曲味。曲的味道全在于“蛤蜊風味”(鐘嗣成《錄鬼簿序》)。文白相濟,雅俗相生。嬉笑怒罵,詼諧幽默。關漢卿《〔一枝花〕不伏老》:“恰不道人到中年萬事休,我怎肯虛度了春秋。”一個浪子風流、攀花折柳的老手,恰愜地抒發出了“正言若反,狂歌當哭”的極妙諧語。
元代張鳴善,在《〔雙調〕水仙子·譏時》的一曲中,對腐朽官吏作了冷嘲熱罵的無情抨擊:“鋪眉苫眼早三公,裸袖揎拳享萬鐘,胡言亂語成時用。大綱來都是哄。說英雄誰是英雄?五眼雞岐山鳴鳳,兩頭蛇南陽臥龍,三腳貓渭水飛熊。”前三句對“三公”權貴無術而享受“萬鐘”厚祿,作了一連串火辣辣的指斥,直把那些虛偽、粗鄙、自以為是的元朝當政者,借形象的語言予以刻露和丑化;且后三句將他們變形,使之幻化成似鳳非鳳的“五眼雞”、似龍非龍的“兩頭蛇”、似熊非熊的“三腳貓”,這般怪物的丑惡本質,在輕蔑的嗤笑聲中,冰冷地暴露無遺。那中間的“說英雄誰是英雄”以反詰語氣,正言若反的提唱起下文的鼎足對,怪物狀態的“雞、蛇、貓”自對清雅之“鳳、龍、熊”,雅俗共賞,似是而實非,以前者充后者,冷刺欺世之極,熱諷幽默之至,犀利潑辣,聳觀聳聽,實有別于“高尚之士”、“性理之學”的麗詞雅調,拼以“蛤蜊”濃味,大異其趣。
上述“五眼雞”、“兩頭蛇”、“三腳貓”一組俚語,一般在詩詞中是不采用的,偏在曲里顯得入情入理,原是前人之“詩莊、詞媚、曲俗”的斷語論定的緣故。前人對“曲俗”一語往往產生偏見,“俗”混同庸俗,且與“高雅”對立起來,甚至于“正史不錄,雅人不作”的傾向頗為常見。如今急需正視“俗”,確有為“俗”正名的必要。君不見:《辭海》界定曲是“同詞的體式相近,但一般在字數定格外可加襯字,較為自由,并多使用口語。”《辭源》對曲的注釋為:“大眾的,通俗的”,以通俗易懂、接近民眾的文體問世,以雅俗共賞的筆調行文,能接近民眾、接近口語,其生命力將越來越旺盛。讓曲成為逢時利器,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