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眼（組詩）

夜的眼

夜的眼睜開

城市因暮色

卸去了一半的偽裝

有的人正在洗臉

有的人即將粉墨登場

那么多的霓虹

比星星燦爛多了

妖艷的笑與

燈火的漩渦

無力地顯示：

夜與晝無界

當夜的眼倦去

合上魚肚白的眼皮

一些人因夢而成全了現實

一些人因現實而擊破了夢

夜驀然回首

嘿嘿嘿冷笑幾聲

化成陽光下一個又一個

不成規則的投影

夜是晝的延伸

夜是晝的延伸

天空是大海的延伸。

影子是我的延伸

憂愁是快樂的延伸。

幻覺是記憶的延伸

開始是結局的延伸。

好多分不清的延伸

好多一條線上的延伸

有辯證在一起的延伸

有牽強在一起的延伸

如果目光是心靈的延伸，

心靈如何向暗夜延伸？

如果目光是真愛的延伸，

誰肯為這延伸的一瞬點上如豆之燈？

物欲時代的故交

在久別后的酒杯邊

在艱澀的語言背后

藏著不自然的回憶

和一些破舊的碎片

偶爾也談談現在

一些眾人皆知的感慨

聽他們談論生意、官場和時代的情感

感覺到時間的慢

一如生在此刻的艱難

不遠處的茶幾上

正開了一簇水仙

像我們年輕時的純潔與燦爛

與相見時一樣

再握手，再寒暄

說再見

然后掐滅煙蒂

留一縷蒼白的嘆息

我的消息

如果又是這樣的雨季

又有這樣溫濕的記憶

有誰會探問

風一般

掠過我的四季

那么告訴你

我是寂寞之流星

我是在深沉沉的宇宙里

流過亮麗之眼淚的流星

一閃而過的

于深夜里急急而去的

帶著短瞬幸福的流星

從你心頭劃過

從美麗的故事上抹去

從悲劇的角色中刪去

因為我短瞬的幸福

因為我凄愴而亮麗的一閃

他

他微笑著在陽光下

龐大的影子很想張牙舞爪

他誠實著在酒桌邊

欺騙被酒精裝飾便不再是謊言

他驕傲著在我們面前

往日的劣跡斑斑就會金光閃閃

他強大著在弱小對面

紙扎的軀體便散發著豪氣萬千

他恭敬著在主子腳邊

拍著馬屁卻幻想著躍上馬鞍

他歉讓著在錢財之間

渴望的心情化成雙目的火焰

他動情著在愛人的夜晚

信誓旦旦遮蓋了欲望的黑暗

他講述著過去的偉岸

不過是用聽來的再造故事新編

他學問著博大精深的內涵

一知半解無法抵擋闊論高談

他在陽光下陰暗著

就總會有被曬干的一天

偽善者

千萬次變臉

定格成一種憨態可人

當卑微經過裝飾

也可與偉大同日而語

他來了

邁開步子

喊著口號

閃動金光

一步步地攀登了上來

那些被當作人梯的踏石

不是親人

便是朋友

而千萬次的輝煌

已使他成為堅不可摧的銅像

所有的人在歡呼

也有的人在沉默

還有的人把他當成偶像

于是

又一個他

也隨之而來

街之景

在這個世界上

沒有唯一的

鏡子和臉

僅有唯一的表情

涂在臉上的脂粉

和帶著香味的冷漠

窗之惑

沉寂在夏夜的熱浪里

一種莫名的關愛

一種隔膜的打開

也將喧囂打開了

也將失望打開了

也將孤獨打開了

在一座城市的午夜

我是唯一感知失去靈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