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維爾克斯太太是我祖母30多年的敵人。我不知道她們之間的“戰爭”開始的原因,我相信她們自己也不會記得戰爭是緣何而起了。
毫無疑問,這根本不是有風度、有節制的“戰爭”,這是女士們之間的“戰爭”,鎮上發生的每一件事都能引起她們的反應。
我的祖母先贏得了一場大勝利,維爾克斯太太在競選婦女救援會主席失敗后,就怒氣沖沖地退出了救援會。如果你不能迫使不共戴天的仇人受壓迫的話,那留下還有什么意思呢?
維爾克斯太太則贏得了公共圖書館之戰的勝利,讓她的侄女當上了圖書管理員,擠掉了我的姑姑。維爾克斯太太的侄女上班的那天,就是我祖母停止閱讀圖書館藏書的那天。那些書在一夜之間變成了“滿是細菌的臟東西”,祖母從此自己買書來讀。
除了這些主要的“戰爭”,她們時常還會爆發或者衍生出一些新的導火線。當時還是孩子的我們,去拜訪祖母時最大的樂趣,就是向維爾克斯太太的孫子們做鬼臉,或者偷摘兩家花園之間的、維爾克斯家籬笆一側的葡萄。祖母只是象征性地表示一下反對,但我們知道她是默許這些事的。
千萬不要認為這是單方面的“戰爭”。維爾克斯太太也有孫子,他們比我們更強壯,更聰明,我祖母從來也沒有逃脫過他們的算計。在萬圣節的時候,所有散放的、忘記收起的東西,例如花園里的舊家具,都魔術般地飛到了谷倉的房頂上,我們不得不花高價,雇了一個壯漢把它們取下來。
祖母每天都讀《波士頓新聞報》的家庭版,她從中獲得了很多安慰。如果不是這個家庭版的話,祖母可能無法承受這些騷擾。這個家庭版開設了一個“讀者平臺”欄目,任何人都可以寫信給這家報紙,讀者之間互相交流。常常是問題解決掉了,通過專欄讀者仍然保持聯系。祖母因此和一位化名“辛格”的女士保持了25年的通信聯系,“辛格”是祖母惟一的知心朋友。
我16歲的時候,維爾克斯太太不幸因病去世。同住在一個小鎮上,不管你曾對你的鄰居多么憎惡,從禮貌上講都應該過去幫忙。
祖母穿了一件干凈的棉布圍裙,以此表明對死者的尊敬。維爾克斯太太家前廳的桌子上,有一個巨大的剪貼簿,那里面整整齊齊地貼著的,居然是多年來祖母和辛格在報紙上的通信,祖母的敵人竟是她多年的知心朋友!
那是我惟一一次看到祖母放聲大哭。當時我還不能明白祖母為什么哭,但是現在我深刻地理解了。有的人看起來很討厭、吝嗇和狡詐,但如果你站在另一個角度去看,你將看到他的大方、善良和熱情。這完全取決于你觀察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