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女兒啊,要我們怎樣來愛你?
一
我和妻是湖北省石首市人,曾都是一家國營企業的普通職工,由于企業效益不景氣,我們的日子過得比較拮據。女兒出生后,我給她取了個名字叫“希希”,我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盡管家境不如人,但我們從不讓孩子受半分委屈,從上幼兒園起,希希在學校里始終是穿得最鮮亮的,不知情者以為她的家境十分好。對于這一點我也擔心過,怕會給女兒養成強烈的虛榮心。妻子卻不以為然,說:“咱再窮也不能委屈了孩子,邋邋遢遢一副寒酸樣的孩子老師不喜歡!”我無話可說,的確,穿著漂亮的小希希,在老師們的喜愛中倍感自信,一直保持著班上前五名的好成績。
2003年,希希上初中時,我和妻子雙雙下崗了。我只身去了深圳,運氣加上我的吃苦耐勞,一年多后就有了比較穩定的收入。考慮到深圳的教學質量更好些,我便在華新村租了一套月租1700元的房子,把母親、妻子和希希一起接了過來。希希剛下火車就感慨道:“呀,好漂亮的城市啊,到了這里我再也不想回我們那窮鄉僻壤了!”妻一聽,高興得直夸:“你瞧瞧,咱女兒真有志氣!以后讀了書就在這工作,或者去國外也行!”
二
我給希希報了一所私立高中,每年的學費三萬多元。這筆開支對我們來說雖然吃力,但為了女兒的將來,我們認為值得。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希希上學后整個人就全變了。私立學校里大多是家境富裕的孩子,希希一進校就跟別人攀比。進校才一周多時間,希希就說別的同學都有手機,她也要一部。妻子毫不猶豫就給她買了。這一買不打緊,她迷上了煲電話粥,晚上聊到半夜,早上起不了床。一月下來,電話費竟然高達六七百元。我說她,她卻眼一翻:“我們同學的都一千多元呢,我就是看咱家窮才給你們省著點用,已夠孝順了。”氣得我臉都綠了。有一次吃晚飯時,妻把她的菜熱了又涼,涼了又熱,她的電話仍然還沒有打完。我一怒之下搶過手機摔在地上,希希當即大嚎一聲,哭著奪門而去。
我和妻子在外面找了一天一夜,妻一邊找一邊哭,說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也不活了。那二十多個小時對我來說,就像把心放在刀尖上磨一樣,我甚至懷疑自己錯了,后悔不該那樣對待女兒。最后總算在一家旅社里找到她。她卻不肯跟我們走,哭鬧著對我又打又踢又咬,咬得我手背流血,脖子上青紫一片。圍觀的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勸的勸罵的罵,鬧了近兩小時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場,抽抽噎噎地跟我們回了家。
從那以后,我們與希希相處時都小心翼翼,我的脾氣比較急躁,為了不再與女兒發生沖突,每說一句話之前都會醞釀一下措辭。希希可能看出了我們的顧慮,變得越來越肆無忌憚,一有沖突不鬧贏絕不罷休。
為了撐面子,希希看別人買什么她就要什么:吉他、電子琴、數碼相機,我們都滿足她,即便是近萬元的:液晶純平的品牌電腦,我還是一咬牙給她買了。至于那些五花八門的明星演唱會門票,我們更是不記得給她買了多少場。煩心時,我和妻互相安慰說,把不懂事的女兒權當小貓小狗一樣朝順毛方向抹吧,她能安安穩穩地生活學習就行。
因為覺得家里太寒酸,希希從不帶同學到家里來玩。每天放學希希都磨磨蹭蹭回來得很晚,更多的時候在同學家里過夜。她說只要走上我們租住房的破樓梯就心煩。一家人吃晚飯時,她總是冷不丁地冒出來幾句:“人比人氣死人。人家的老爸都那么有錢,你怎么就這么窮呢?”氣得我常常丟下筷子就走。久而久之,我的胃都餓出了毛病。
不久,希希的學校要開家長會,我和妻準備一起去。開家長會前要登記家長是開車、坐出租車或者乘坐校車到學校,當我填上“坐校車”時,希希生氣地嚷:“別人的父母都是開私家車去的,你們卻坐校車,多丟人!你們干脆別去了,以后永遠都不要去,否則我就失蹤給你們看!”女兒的話像一記耳光痛打在我們臉上,那一次我們就真的沒有去,兩個人相對無言,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三
半月前的一天,希希突然早早回家了,一回來就緊張地對我說:“我們老師下星期要來家訪。你要么趕緊買套新房,要么重新租個豪華的大房子!”這一次,我們不準備再順著她,明確對她說:“不可能!”妻子她們過來不久,我就在這租住房附近買了個小門面做點小生意,最近又買下了另一個店面,手上一點余錢也沒有,再說現在住的地方離希希的學校很近。所以,從哪個角度來說我們都不可能滿足希希的這個要求。希希顯然沒料到我會一口回絕,很詫異地愣了一下,然后就像頭憤怒的小獅子沖進了她自己的房間,見東西又摔又砸,把電視機都掀翻在地。
妻子看我臉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咯響,怕我和希希發生更大的沖突,便勸我到店里去冷一冷消消氣。我離開后,希希提了她自己的行李就要離家出走,她像瘋了一樣,說不讓她走她就跳樓!她去拉窗戶跳樓,卻拉了幾次都沒拉開,后來就跑到廚房拿起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脅著說誰不讓她走,她就死在誰面前!
我80歲的母親嚇傻了,這個一生不曾屈膝的古稀老人,“撲通”一下跪在了自己的孫女面前,抱著孫女的腿老淚縱橫:“娃兒,奶奶不想活了,你實在要動刀子就殺我吧……”希希刀子是放下了,卻說了一句:“就是你個老不死的,生了個沒有用的窮光蛋兒子,把我給害慘了!”可憐我有心臟病的老母親,當場就暈了過去,過度的驚嚇和大逆不道的話,差點要了她的老命啊。妻子一面眼睜睜地看著希希跑開,一面心急如焚掐母親的人中。等母親蘇醒過來她再追出去時,希希早已沒有了蹤影。
我和妻子關了生意正蒸蒸日上的小店,像困獸一樣焦急地四處尋找女兒。手機關機,學校沒人,我們不知道她任何一個同學的聯系方式,因為她從不讓我們知道,我們打110報了警,然后在深圳的街頭分頭穿梭尋找,過分擔憂讓我們的精神都快要崩潰了。
第四天時終于有老師通知我們,女兒去上學了。我一下子就忘了對女兒的氣與恨,與妻子抱頭喜極而泣。我和妻子決定再次原諒女兒,可笑的是,女兒卻不肯“原諒”我們,見也不見我們一面就徑直去了同學家。妻連忙勸我,她還是個孩子,我們不要太逼迫她,只要她安全就好,去同學家就去同學家吧。
女兒已經有近15天沒回家了。期間,她只給妻子打了一個電話,讓妻子往她的卡上打錢,并說一輩子也不會回這個家了。妻像接到圣旨一樣忙不迭地去打了錢,生怕得罪了她一下子又不見了。妻對我說:“如果孩子能回來,你就換房子吧,啊?女兒都養這么大了,要是丟了該怎么辦。你到時換房子都沒人住了……”
我陷入了深深的苦惱與矛盾之中。攤上這樣的女兒,讓我們做父母的如何是好?!
父母失和,14歲女兒以身試愛釀慘禍
牧 溪
章靜出生于1991年秋天,母親張曉敏是貴州省某縣實驗小學的副校長,父親章雷在縣化工廠工作。章靜自幼勤學好問,多次被評為縣、市三好學生。
2003年底,章靜感覺父母不再像從前那般和諧,每晚他們都會激烈爭吵著什么。憑直覺,她知道爸爸媽媽之間一定出了很大的問題。受其影響,章靜上課也變得神思恍惚起來。
章靜知道,這樣的狀態不對。她想和爸爸媽媽談一談,讓家庭恢復以往的和諧狀態。她去找媽媽,媽媽對她說:“你只管好自己的學習,別的事少管。”她去找爸爸,爸爸冷冷地說:“你去問你媽!”
一天,章靜在放學的路上聽到同學輕聲議論:“快看,她就是張校長的女兒啊,聽說張校長在外面有了情人,要和她爸爸鬧離婚呢。”同學聲音雖小,但章靜聽得分外刺耳,自尊心極強的她頓感受到百般羞辱,失去理智地掉過頭沖上去跟同學理論。然而,同學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干嘛呀?許你媽做還不許別人說嗎?”章靜氣得渾身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正在這時,有個長得干凈帥氣的男孩出現了。他扭住那個同學的手說:“跟章靜道歉,不然我對你不客氣。”懾于男孩的霸氣,那同學不得不乖乖跟章靜道了歉。
章靜哭著跑回家后,再一次追問爸爸媽媽。媽媽說:“你還小,你并不懂大人之間的事。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現在你只需管好你自己的成績。”章靜怨恨地看了媽一眼轉身跑開了。
沒幾天,章靜遇到了幫他的那個男孩。因為感激,章靜主動跟他打了招呼。接觸幾次后,章靜對男孩有些了解:他叫蔡佳,父親是市工商局局長。每當章靜向蔡佳說起父母的事情時,蔡佳都會給出一個讓她滿意的答案。得不到家長的關愛,章靜把蔡佳當成了惟一的依靠。而蔡佳對章靜更是照顧有加,無論什么事,都在背后撐著她。
2004年9月,老師在家訪時告訴章靜的媽媽張曉敏,章靜一段時間以來,上課老是神思恍惚,甚至還出現整天逃學的情況,成績已從原來班上前十名急降至最后五名,她還跟一個叫蔡佳的男孩交往密切,有談戀愛的傾向。
張曉敏聞之極為氣惱,不分青紅皂白就摑了女兒一巴掌,然后立馬對章靜約法三章:斷絕與蔡佳來往;每天晚上五點半前必須回家;期末考試成績一定要在前五名。母親的粗暴撕毀了章靜心中對媽媽的最后一絲期盼,她大聲地質問媽媽:你以為只有你們懂感情?其實我對愛情的真誠要比你們大人真誠得多。章靜哭著跑出去后找到蔡佳,一下子就撲進他的懷里,一遍遍說她愛他,要嫁給他之類的話,蔡佳也說他早就喜歡上章靜了。兩人立即確立了戀愛關系,并發誓不管將來遇到什么阻攔也永不變心。
張曉敏挖空心思地想斷絕章靜與蔡佳的交往,當得知蔡佳曾經在沿河中學就因為偷錢、打架等品行不良被關進公安局,被原來的學校開除后才轉到思遠中學讀書的,她更加心急如焚。
張曉敏一次次的苦口婆心卻讓章靜越來越反感,章靜跟蔡佳的關系越來越親密了。張曉敏無計可施,只得找蔡佳的父母。蔡佳的父母得知后大為惱火,以最快的速度把蔡佳轉到離思遠中學較遠的沿河讀高中去了。
2005年6月初,面臨畢業的章靜屢屢往蔡佳家里打電話,但被他的家人冷冷掛斷,她一直聯系不到蔡佳。
6月22日,蔡佳約了同學崔全從沿河騎車去德江玩,因為身上沒多少錢,蔡佳便打電話跟家里要,誰知還沒開口就挨了他爸爸劈頭蓋臉一番臭罵:“那丫頭怎么還打電話來找你?你現在在哪?你要是再敢跟她在一起,回來我就對你不客氣。”掛掉電話后,蔡佳心里越想越不舒服。死丫頭怎么凈給我找麻煩?想到這里,蔡佳便對崔全提出去章靜家里弄點錢,順便教訓她一下。蔡佳還說他對章靜家里地形熟悉,她爸爸和她媽媽離婚了,大人經常不在家,偷東西很是便利。兩人一拍即合。
第二天深夜11點,章靜把門剛打開的剎那,被人突然蒙住了嘴和眼睛后推進了屋內。一番掙扎后,章靜把蒙在臉上的布扯了下來,當一眼認出了蔡佳,她不由得傻眼了,沒想到她苦苦尋找和想念的人就在眼前,但卻是以這種方式見面。她驚呆了,傻傻地直盯著蔡佳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蔡佳在那一瞬間也慌神了,愣愣地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崔全急了,壓低嗓門:“怎么辦,她認出你了。如果她把這事說出去,我們倆就完蛋了。不如……”蔡佳立即會意,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章靜緊緊按壓—在沙發上。章靜這時終于明白,她今天是遇上惡狼了。她于是一邊哭著,一邊掙扎:“你們到底想要干什么?求求你們放了我。”
當時住章靜家樓下的王老師正在客廳里看電視,感覺樓上傳來的聲音不太正常。王老師就走到章靜家門口,拍了幾下門,屋內立刻沒了響動。于是,王老師返回自己家里,他撥通了章靜母親的電話:“你在哪里?家里有人嗎?你家好像有很奇怪的聲音,會不會是有小偷,要不要回來看看呢?”章靜的母親說她沒有在家,還說可能是章靜的父親回家取東西弄出的聲音,讓王老師不用擔心。
而此時的章靜已經絕望地閉上了雙眼,蔡佳和崔全把奄奄一息的章靜從小客廳拖到大客廳,取出匕首在章靜的身上一陣亂刺,直到章靜不再動彈。
最后,還是樓下的王老師及時發現并立即報了案。警方在24小時內就破獲了此案。被捕后的蔡佳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而最為悲傷的莫過于章靜的母親,看到女兒的慘狀,張曉敏當場昏厥。蘇醒后,她向單位請了一個月的病假,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是足不出戶。而最近筆者撥通了張曉敏的電話,電話那端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和輕輕的啜泣聲。
(文中人物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