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至今,我先后收到家信近三十封,每封信里總是有這樣的字眼:你媽說,你要注意身體……你媽說,你要好好努力……你媽說,你要……看到這些親切的話語,我仿佛看到了母親在向寫信的父親打手語的情景,淚水便濕潤了我的雙眼。
其實,我的母親不但不能說話,而且也聽不到聲音。因為天生的聾啞剝奪了母親聽和說的權利,讓她遠離了塵世間的喧嘩,生活在一個無聲的世界。由于天生殘疾,母親飽受了別人的歧視,但倔強的母親并沒有向命運低頭,她聰慧而又勤勞,認真地學著每一樣東西,從家務到農(nóng)活,樣樣都是行家里手。母親20歲那年和父親結了婚,父親和母親很恩愛。一年之后,母親生下了我。當我“哇”地哭出第一聲時,看著健康又可愛的我,母親和父親抱頭痛哭。從此我便成了母親的希望和驕傲。雖然家里的條件并不太好,但疼愛我的母親,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留給我,而自己卻舍不得買一件新衣服,從小到大沒讓我干過一點活。
母親雖然很溺愛我,但是在兩件事上母親卻對我很嚴:一是學習上,二是做人上。還記得六歲那年,我和小伙伴到別人家的田里偷扒紅薯時,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她狠狠地揍了我一頓,揍完了又抱著我直流眼淚,用手勢告訴我:“人要活得有骨氣,不能亂拿別人的東西!”那是我第一次被母親打。在學習上,除了星期天,母親每天都早早地把我喊醒,叫我起床讀書,而她自己也早早地開始了一天的忙碌。雖然母親并不認識字,但她每天晚上總是默默地陪著我做作業(yè)到深夜。記得有一次,我考試得了全年級第一名,當我興高采烈地跑回家打著手勢告訴母親時,母親高興得把我抱了又抱,用手指了指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對我豎起了大拇指,告訴我:“你真了不起,是媽媽的驕傲!”
在父親和母親的辛勤勞動下,我們家的日子也一天天地好了起來,一家人生活得開開心心、和和睦睦。然而災難總是無情地降臨在不幸人的身上,我上初三那年,父親在打工時跌傷腰,落下了病根,干不了重活,而且一到天氣變化時父親的腰便疼得厲害,家里的重擔一下子壓在了母親的肩膀上。看看父親虛弱的身體,再看一看母親匆忙勞累的身影,我的心再也無法平靜。于是,我鼓足勇氣告訴母親:“媽,我不想讀書了,我要去打工賺錢!”母親聽了頓時瞪圓了眼睛,憤怒地比劃著告訴我:“你是爸媽的希望,再窮也要讓你上學!”為了攢錢讓我上學,從此,母親起早貪黑地忙活著。家里養(yǎng)了二十多頭豬,種了十幾畝地,晚上母親還編織了一些毛衣和竹籃子去賣。看著母親日夜操勞的身影,我常常偷偷地流淚。但母親卻從來不讓我干一點活,只要我一搭手,母親總是非常生氣地把我趕回屋里去看書。
2004年高中畢業(yè)后,我終于無法承受這沉甸甸的母愛,便毅然報名參了軍。雖然母親開始不同意,但這一次母親終究沒有拗過我。走的那一天,我的包里塞滿了東西,全是母親親自買的和親手做的。走時,令我吃驚的是母親竟然沒有哭,只是默默地看著爸爸叮囑我這,叮囑我那。后來我聽父親說,當我坐的車子走了后,母親靠在父親的肩膀上號啕大哭。原來,母親是怕我擔心啊!
從此,母親那一顆牽掛的心,也跟著我來了軍營。每次打電話都是父親和母親一起給我打的,母親總是在電話的那頭“啊吧,啊吧”個不停,父親則像翻譯一樣對我說:“你媽說……你媽說……”把母親的叮嚀轉達給我。寫信也是一樣,信里最多的字眼依然是:你媽說……你媽說……反復地叮囑我要注意這,要注意那。每當此時,我總是強忍著淚水,告訴自己:“我是一個男子漢,不興流淚的!”
有人說母愛像一片海,遼闊而深沉,有人說母愛像一本書,博大而精深。而對我來說,到底該如何解讀母愛并不重要,因為我知道,母親雖然永遠也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她對我的愛,但她依然會每天用她那并不識字的眼睛去守候著電視機的天氣預報;依然會通過父親的“你媽說”來詮釋她對兒子質樸的愛。我也知道,在母親無聲的呵護下,我會像母親那樣,坦然面對人生道路上的荊棘和坎坷,鑄就自己的錚錚鐵骨和不屈的脊梁,用自己的雙手譜寫人生壯麗的凱歌!
(蘇銳鋒、高四軍整理)
(作者單位:駐句容市73667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