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時回了一趟老家。也許是還沒有成家的原因,如果沒有回老家過年,好像這個年就少了些什么。離開喧鬧的都市,汽車穿過廣袤的蘇北平原,在高速公路上疾駛著,仿佛把這一年中所有的不快都遠遠地甩在腦后了。有的,只是對新的一年的期待和盼望。
小鎮依舊是我離開時的模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年三十的大街上已見不到多少行人了,辛苦了一年的人們要借這個機會好好和親人們團聚了。老遠,就看到母親在路口張望著,她早已準備好了豐盛的年夜飯還有溫馨的嘮叨。
還沒來得及洗去一身的風塵,就迫不及待地給兒時的伙伴打電話,又是一年,不知道她們過得怎樣。小鎮沒有茶社也沒有西餐廳,我們談話的地點,是在一個同學家生著煤爐的廚房里。這樣的情景,讓我想起少女時代,我們也曾經是這樣促膝交談。不同的是,現在她們都做了母親,皺紋也悄悄地爬上了眼角。依舊是親切的方言,讓我這個在都市里成天操著普通話的人倍覺親切。我們曾經一同走過那段無憂的青蔥歲月,而如今都感嘆著韶華易逝。我看到海風把她們的臉吹得有些粗糙發紅,她們依舊質樸、熱情。當我用保養得很好的雙手握著茶杯時,看到做小學教師的同學,她的手因為常年接觸粉筆,已經開裂了。是的,也許當我坐在那個城市開著暖氣的咖啡館里,和我的朋友們談論著今年最流行的服飾時,她正站在冬天冰冷的教室里給一群孩子上課。當我穿著尖細的高跟鞋駐足于環境優雅的百貨公司,追逐著時尚的腳步時,也許她正在燈下備著年復一年相同的課程。當我在震耳欲聾的迪廳里肆意地揮霍著我的青春時,也許她正在耐心地改著學生們的作業。我向她們標榜著獨身的種種自由和快樂,我以為這便是我想過的“小資”生活。歲月似乎已經把我們之間拉開了好遠的距離,不變的是她們眼中真摯的目光。只一句,“你該成家了,好有人照顧你。”就輕輕地擊中了我的軟肋。是的,在她們面前,我又何必粉飾著自己在那座城市里的孤獨與寂寞呢?
晚上,和母親躺在一張床上,少不了要聽她的嘮叨了,母親說的多是親戚們的瑣碎之事。聽著聽著,心情不由地有些沉重起來。媽說,二姨因為給兒媳婦提水,上樓時摔了一跤,骨頭受了傷。還有外婆因為和兒媳婦慪氣,居然鬧起了絕食。媽讓我過年時,一定要去看看外婆。大年初二時,我去了外婆家。她比從前更蒼老了,所幸精神還算好,還能認出我來。而年輕時很要強的二姨現在已經變得憔悴不堪,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老好多了。
小鎮的冬天,有些冷清,有些寂寥。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小鎮在我的眼中已經很小很小了,那條穿過鎮中心的河也變得很窄很窄了。雖然小鎮也蓋起了不少的樓房,卻依舊缺少現代化的氣息。一個禮拜的假期很快就過去了,我要回到那座城市了。臨行前的那個早晨,天剛蒙蒙亮,小鎮依然在熟睡中。我又要離開它了,我知道,我永不會在心中嫌棄它的落后與貧窮,因為這里畢竟是生我養我的地方。這里,有我生命的根。
城市里依舊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堅硬的柏油馬路,還有行色匆匆的人群。這里,沒有了小鎮的溫情,沒有了我熟悉的方言土語,我有些失落有些惆悵。端坐在電腦前,寫下這一個禮拜的心情。忽然想到,有機會,一定請我的那位同學去咖啡廳坐一坐,也請她吃一次西餐。以前總是時尚地認為只有在咖啡廳里才能喝出咖啡的真正味道,現在給自己泡上一杯速溶咖啡,突然發現味道并不比咖啡廳里四十元一杯的差多少。原來所謂的“小資”生活只不過是都市里的浮華表面而已。我想在今后的生活中我會拋卻那些浮躁,丟掉自己一向推崇的“小資”生活方式,平淡從容地過好自己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