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里的中國故事

范大宇等

說大事、小事,普通人的身邊事

講閑話、實話,老百姓的心里話

如今流行“情人節”，2月14日，那是一個令無數有情男女心動、心甜、心醉的美好日子，到處都是紅玫瑰，一束束，一捧捧，一片片，那血一般的紅，正是男女戀人愛情心路上朝夕相伴、風雨同舟的見證。

其實，中國的青年男女素來有自己表達情感的方式：農歷七月初七晚上，銀河里群星點點，半個月亮的余輝灑向銀河，這便成了人們想象的“鵲橋”，“七七”牛郎織女鵲橋相會，千百年來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在這樣的良辰美景里過了自己的“情人節”。只是中國人不喜歡張揚，愛講究個“含蓄”，花前月下，悄聲細語，送一個信物，還不好意思當面給呢，還得叫“紅娘”暗中傳遞；外國人可不一樣，他們談戀愛，無所顧忌，喜歡轟轟烈烈，喜歡讓滿街人都知道，唯恐別人不知道，還要當街接吻呢。改革開放，中國人開始了前所未有的向外學習的新時代，瞧，這一學呀，把外國人的“情人節”也學過來了，來了個“洋為中用”，好，這一下我們中國人既有了“七七”鵲橋相會的情人節，又有了燭光加紅玫瑰的情人節。總之，男女在一起，戀愛總是要談的，中國這樣，外國也是這樣，要談得有滋有味、有聲有色、有情有趣、有模有樣，生活，本來就應該是五彩繽紛、千姿百態的嘛！

今天，咱們就來講幾個在2月14日這個“情人節”里的中國故事……

第一個故事

送不出去的紅玫瑰

從2月14日的上午起，北京各處街頭就出現了賣玫瑰花的流動攤販，隨著時間一點點地過去，賣花的越來越多，在這些賣花人中，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他穿著邋遢而且是個盲人，一雙白眼珠，一身臟衣服，還挺嚇人的。他坐在地鐵站的出站口，舉著一束紅玫瑰，反復唱著一首歌：“春天來臨了，到處開滿了鮮花，可是我卻看不見它。親愛的姑娘啊，請接受我一束紅玫瑰，讓它伴你走遍海角天涯……”說實在的，他的嗓子還真不錯，歌聲也挺動人的，但是，這么個臟兮兮的瞎子在地鐵站口這么坐著，還真破壞了情人節的浪漫氣氛，你想啊，哪一對戀人愿意在一個喜慶的日子里買一個瞎子的花呢？

下午，飄起了雪花，那個盲人的身上很快積了厚厚的一層雪，有人勸他到地鐵站里去賣，他卻直搖頭。天漸漸暗了，路燈亮起來了，可這個盲人還在執著地賣著他的花。

這一切，引起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的注意，她已經在這里停留好長時間了，這時，她走到了盲人的面前，打量著他。盲人的眼睛看不到東西，但是聽覺特別靈敏，他把花舉到那女人的眼前，說：“請買一束紅玫瑰吧！”

“多少錢一束？”

“10塊錢，足足有20支呢。”

那女人覺得奇怪了：一個月只有一個14日，一年只有一個情人節，賣花的人都抓住這個時機哄抬花價，有的人已經賣到一束紅玫瑰50塊錢了，他為什么賣得這么便宜？那女人問他，盲人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才長長地嘆了口氣，說：“我其實不是為了賣花，而是為了等人。”

“等人，等誰？”

“等我心愛的姑娘。”

路過的人聽了，感到好奇，于是紛紛停下腳步。

那女人試探地問：“能說給我聽聽嗎？”

盲人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點點頭，說了起來：十年前，他打工來到北京城；五年前，他認識了心愛的姑娘曲雪燕，后來就同居了。誰知天有不測風云，他的眼睛越來越不好，去醫院一檢查，是視網膜脫落，雪燕十分著急，陪他去醫院治療，醫生說，要治好這病得花五萬塊錢，他一聽就急了，說不治了，愛怎么就怎么吧，但是雪燕不干，她說：“錢花光了可以再掙，可是眼睛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于是，她揣上他全部的積蓄去醫院交押金，但是，從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回來……

聽他講完了這些往事，有人說：“看來，你那個什么雪燕是個騙子，她拐了你的錢就遠走高飛了。”

盲人一聽就急了：“不，不不，半個月后雪燕給我打過電話，說她遇到大麻煩了，要我耐心地等她回來，她會在情人節那天來找我的，她要我在這里的地鐵口等她，然后帶我去治病，再正式結婚。”

這時，剛才要買花的那個女人開了口：“所以，后來你因為沒有錢而失去了治療的機會，眼睛瞎了；所以，這幾年來，每到情人節這一天，你就在這個地鐵口賣花等她，盼望著她能重新出現在你的面前。”

盲人臉上露出了笑意：“是的，我們當初就是在這里認識的。”

那女人說：“你是不是叫成立新？”

盲人點點頭，滿臉疑惑：“那—你是誰呀？”

那女人沒有回答，只是說：“我問你—如果曲雪燕是個騙子，你現在還會愛她嗎？”

盲人想了好半天，才一字一頓地說：“我也不恨她，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邁不過去的坎，再說，我是真心愛她的……”

那女人的眼圈有點紅了，濕了，忍不住要掉眼淚，她的眼前現出了曲雪燕蒼白的面容。曲雪燕因為犯詐騙罪已經被判處十年徒刑，在刑訊筆錄上，她坦白地說，她曾被男人傷害過，于是她就用詐騙的手段報復男人，報復社會，至今，她都不相信這世界上會有真愛，也不認罪。昨天，在監獄組織的交心活動中，曲雪燕像說笑話一樣地說了自己五年前的故事，她說如果那個叫成立新的男人真的愛她，真的能原諒她，她就相信這世界上還有真情，她就會真心接受改造，出來后和他結婚，好好伺候他一輩子。于是，女子監獄的管教，也就是現在來買花的這個女人，為了挽救一個墮落的靈魂，就似信非信地跑到地鐵口來尋找成立新，沒想到的是，她不僅找到了成立新，還看到了成立新對曲雪燕始終不渝的愛！

女管教久久地沉默著，突然，她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說：“叫曲雪燕接電話！”

一會兒，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女管教把手機遞給了成立新，成立新激動啊，他顫抖著手捏住手機，高聲喊道：“雪燕，你好嗎？我是立新，今天是情人節啊，我已經在這里等你五年了啊！我的眼睛失明了，你、你還能和我好嗎？”

電話那頭開始是沉默，后來就傳來痛哭的聲音，電話那頭的曲雪燕斷斷續續地說：“我不應該騙你，你是好人，忘了我吧，我不配你！那錢，等我出來后掙了還你，一定還你，一定的！”

成立新高聲叫著：“雪燕，我不怪你，你改了就是好人。今天是情人節，你等著，我讓人給你帶玫瑰花去！”說著，成立新扭身奔向身旁的花堆去拿花，也許是過于激動，也許是雪地太滑，他腳下一哆嗦，“砰”地摔倒在地上，而腦袋則重重地撞在大理石的臺階上……

血染紅了雪，心感動了心，電話那頭曲雪燕嘶啞著嗓門喊著：“立新，立新，你怎么啦？”

女管教永遠忘不了這一天：2005年2月14日；地點：北京南禮士路地鐵口……

第二個故事

乘龍快婿跑得快

大剛談了一個女朋友名叫張娟，各方面都覺得挺滿意，就差最后一關大剛去拜見張娟的父母了。于是，事先約好了情人節那天上門，到了那天，大剛打扮得挺精神的，臨行前他心里琢磨著：初次見面，一定要讓張娟父母留個好印象。

張娟家在郊區農村，還好，這兩年公交線路發達，轉了四趟公交車，總算到了張娟說的地方，于是大剛掏出手機給張娟打電話，說到地方了，讓她出來接他。

一會兒，張娟打開門，身后還跟著她的父母。大剛忙拎著禮物大步走過去，滿臉堆笑地打招呼：“哎喲，伯父伯母，怎么你們也出來了，不敢當，不敢當呀！”張娟爸抬頭一瞅大剛，正好看見大剛身后有一輛“奔馳”轎車緩緩駛過，還以為大剛是剛從轎車上下來的呢，便笑呵呵地說道：“我正擔心我家住得偏僻，你過來不方便呢，敢情你坐‘大奔來的啊！”

“那個……”大剛一愣，隨即明白張娟爸搞錯了，但大剛這人愛面子，虛榮心強，平時沒影的事兒還愛吹牛呢，何況這次別人主動朝自己臉上貼金，并且這人還是未來的老丈人，于是連忙順水推舟，說：“是呀，坐車方便些，待會兒我走時，手機打過去，‘大奔就來接我啦！”

幾個人走進屋里，大剛暗想，自己是公司的一名普通員工，這坐“奔馳”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于是又自圓其說地開了口：“本來我這級別哪能坐得上公司的轎車，不過，伯父是見過世面的，應該知道如今闖社會也不全靠職位，還要看關系混得怎么樣，對不對？我呀，跟我們總經理關系最好了，簡直就像親兄弟一樣！”

大剛在張娟家坐了一會兒，快到吃飯時間了，他隱隱約約聽到張娟的爸媽好像在廚房里爭吵什么，走過去一聽，原來，張娟爸埋怨張娟媽早上買菜時沒買雞，張娟媽責怪張娟爸去城里買報紙時沒把雞買回來。大剛腦袋靈活，忙上去打圓場：“隨便吃點就行了！”張娟媽說：“本來打算燉雞湯呢，結果，竟沒有雞！大剛你不知道，我們家燉雞有祖傳的配方呢，不讓你嘗嘗，俺老兩口今晚這覺都睡不舒坦。”大剛暗自高興，覺得張娟的爸媽對自己印象不差，不然不會這么熱情地要給自己燉雞湯喝。雖然現在雞湯還沒喝到口，大剛已經覺得心里美滋滋的了。

這時，張娟爸開了口：“對了，大剛，你不是坐奔馳車來的嗎？這樣吧，你開車去買只雞吧，我告訴你地方，你有車，來回估計也就是半個多小時，不耽誤咱們喝雞湯！”

“哦，這、這倒也不錯呀！”大剛心里暗暗叫苦，卻硬撐著不說出實情，他站起身，慢吞吞地朝外走著，一邊掏出手機，回頭裝模作樣地對張娟爸說：“我這就叫司機把車開來……”

大剛出了張娟家，可就傻了：買只雞花不了幾個錢，可賣雞的地方離這里有一段距離，要是有出租車可以坐，就算多花點錢也認了，但這里根本沒出租車，這該怎么好呢？大剛如今騎虎難下，他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著，一邊苦苦思索著辦法。

大剛走不多遠，突然一眼看到路邊的溝里好像有一只雞在撲騰，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大剛四處一瞅，見沒一個人影，就把兩條褲腿一挽，跑過去跳進了溝里。這溝里沒水，里面扔的都是丟棄的垃圾，而在溝里撲騰的確確實實是一只老母雞，大剛朝前一撲，一把將老母雞摁在手里。

大剛抓了雞正要跑，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大聲叫道：“你……你……站住……”壞了，被雞主人發現了！大剛來不及回頭，拎著雞就跑，一邊跑，一邊還聽見后面有人在追著喊：“雞……雞……我的……”原來這人說話結巴，沒等他把一句話“喊”明白，大剛早跑得不見影了！

大剛回了家，張娟爸見這么快就把雞買來了，高興壞了：“這有車就是方便呀！”他接過老母雞，一手拿刀，在院子里殺起雞來。張娟在一旁打趣道：“明白什么叫‘乘龍快婿了吧？快婿呀，就是說做什么事都快！”張娟起初還擔心爸媽對大剛不滿意，現在見二老開心，總算放下了心來。

張娟家的雞湯很快燉好了，幾個人正要開始享用，忽然響起了敲門聲，張娟爸放下勺子，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門外就傳來了說話聲：“我……我想說、說點事……”大剛一聽這熟悉的結巴聲，不由心里“格登”了一下：這家伙竟找到這里來了！如果自己偷雞的事在張娟家抖出來，真是丟人哪！他不由得臉上發燙，于是就說要上衛生間，衛生間里有窗戶，可以聽到外面的說話聲。

那人因為說話結巴，再加上著急，好一陣子才說清楚自己的意思：原來，他家里的一只老母雞誤吃了老鼠藥，在院子里亂撲騰，眼看活不了啦，他就把雞扔進了外面的溝里。后來，他看到有人拎走了老母雞，擔心那人拿回去后吃這只有毒的雞，于是就追，可追又追不上。他膽小，害怕因為自己的雞鬧出事情來，就在村里一家一戶地問，問到張娟家，已經是問過好幾十家了。

原來如此！大剛一聽，嚇得冷汗都出來了……

那人說話的時候，張娟和她媽也從客廳出來了，張娟媽樂呵呵地對那人說：“說來巧了，我們今天確實吃雞了，不過我們吃的雞，是我的女婿開著奔馳，從城里買回來的！”

這時，那人看到了垃圾桶里的雞毛，疑惑地說：“我看、看這雞毛像我家的雞呀……”“嗯？”張娟爸一怔，幾個人隱隱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張娟漲紅了臉，喊道：“大剛，大剛！”可不管她怎么喊，就是聽不見大剛的聲音，到衛生間和幾個房間去找，也不見人影。一家人頓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都十分尷尬，張娟媽自我解嘲地說道：“我這‘快婿不但買雞快，跑起來也快呀！”

第三個故事

今年一定要娶到你

鄭榮和妻子沒有感情，不咸不淡、磕磕碰碰地生活了兩年，后來兩人不吵不鬧地辦了離婚手續。離婚后鄭榮又找了個新戀人叫毛綺，他們已經相愛一年多了。情人節到了，鄭榮隨同毛綺坐了三個小時的公交車，去毛綺家看望未來的丈人丈母娘。說實話，兩人的結合遭到了女方家長的激烈反對，尤其毛綺的母親，聽說女兒和剛離婚的男人攪和在一塊，肺都氣炸了。鄭榮這次專程前去，就是想來點感情投資，解開未來丈母娘這邊的疙瘩。

來之前，鄭榮已有心理準備：未來丈母娘多半不會給好臉色，所以他想好了一籮筐討好老人家的話，可到了那里，根本沒人理睬他，鄭榮準備好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要沒有毛綺在一旁不時搭訕幾句，鄭榮真恨不得鉆到桌底下打個洞一溜了之，當時那感覺呀，真的是尷尬！

吃過飯后，除了倆小孩，大伙兒都留在客廳，毛綺娘家人好像約好了似的，并排坐在鄭榮和毛綺對面的沙發上，就像三堂會審一樣。

毛綺媽清了清嗓子，突然開腔了：“我說你呀—有什么打算？”

鄭榮一聽，立刻緊張起來，他畢恭畢敬地答道：“我、我是這么想的—我這一輩子一定不會虧待了阿綺，選個好日子結婚，您老看呢？”

“光口頭說不行！我們阿綺這么好的一個女孩，要是你花言巧語騙了她怎么辦？你拿什么保證啊？” 毛綺媽這么一說，七大姑八大姨立刻隨聲附和，毛綺的妹妹更是獅子大開口，說起碼要先拿出10萬元做聘禮，一個子不能少，還說是交了錢才顯得誠心誠意，他們敢情早商量好了，就等給鄭榮下套呢！

鄭榮乍一聽，怔了一怔，他扭頭瞧著毛綺，希望她能替自己說句話。雖然10萬元他拿得出來，可畢竟不是個小數目，如果今年結婚，到時還要有一筆不小的花費呢！

毛綺卻沒有幫他的意思，自顧自地起身去了洗手間，鄭榮有點火了，他懷疑毛綺是不是早跟家里人謀劃好了，請君入甕呢！得，既然你們只信幾個臭錢，咬咬牙給錢就是！他從錢包里取出銀行卡，一邊說密碼，一邊隨手遞給了毛綺媽，這張卡上恰好有10萬元存款。

毛綺媽收了錢后，一家人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臉上都有笑容了，可鄭榮卻高興不起來，他事后一想，要10萬元聘金這么大的事，毛綺媽事先肯定跟女兒放過風，毛綺卻瞞著自己不說，關鍵時刻還一走了之，明擺著是合伙算計人，簡直不像話！這么一想，鄭榮總有點不樂意，在回家的路上，他就刻意冷淡毛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毛綺卻根本不在意，一路上照舊嘻嘻哈哈的。

在車上顛簸了幾小時，終于回到家了，剛到小區門口，有個賣花的小姑娘捧著一束花跑了過來，用甜甜的聲音對鄭榮說：“先生，買束紅玫瑰吧，今天可是情人節哦！”情人節里買束紅玫瑰，那是一種氣氛，雖然鄭榮此刻心里有點不舒坦，但他還是買了，并且把花遞給了毛綺，沖著她微微笑了笑。

回到家里，鄭榮放下行李箱，想去洗個澡，冷不防聽見毛綺一聲大叫：“你快來看呀！” 鄭榮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跑過去一看，只見毛綺正對著剛買來的那束紅玫瑰發呆，再一看，那束花里竟然夾著一張銀行卡，鄭榮正在發愣，毛綺從背后一把緊緊抱住了他，把頭靠在他的肩上，一副甜甜蜜蜜的樣子，說：“親愛的，對不起，我和你開個玩笑，其實花里的這張卡就是你給我媽的那張，現在還你……不過，我媽也是為我著想，請你別怪她好嗎？我曉得她肯定會把這卡給我的，所以當時就沒幫你說話，我是想讓她老人家有個安慰啊！雖然錢算不得什么，可你能為我一下子拿出10萬元，我還是好感動……”

鄭榮心頭一熱，立即回轉身將毛綺緊緊擁在懷里，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他心里暗暗發誓：多體貼的一個女孩啊，今年一定要娶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