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紀人的浪漫史

趙之謙　改編

哈雷先生是一家證券公司的經紀人，每天都忙得像臺機器。

這天上午九點鐘，他準時來到辦公室，與機要秘書皮特打了個招呼，然后一頭扎進一大堆等著他處理的信件和電報之中。

過了一會，速記員麗娜也進來了。她今天的舉止有點不對勁，進辦公室后沒有坐下來，而是像拿不定主意似的，這里走走，那里看看，最后，她竟慢慢蹭到哈雷先生桌邊。哈雷先生抬起頭吃驚地問道：“麗娜，你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麗娜朝他笑了笑，然后走開了，來到皮特辦公桌前，問：“皮特先生，哈雷先生昨天有沒有提過另外雇一名速記員的事？”

皮特想了想就點點頭說：“提過，昨天下午我已通知人事部，讓他們送幾個來面試。咦，都快十點了，怎么連一個人也沒來？”

麗娜笑道：“那我還是照常工作好啦，等有人替補再說。”說完，她這才走到自己的辦公桌邊，把自己的帽子摘下來，掛在老地方……

今天是哈雷先生的大忙天。打字機不停地吐著白紙，電話“嘟嘟”響個不停，送信的拿著信件和電報跑進跑出，辦公室的職員們腳步匆匆……而哈雷先生更是忙得焦頭爛額，就在這時，皮特過來對他說：“哈雷先生！”哈雷先生問：“什么事？”

“這位小姐是來應聘的。”說著，皮特指了指身邊的一位小姐。

哈雷側過身子，手上捏了一把文件和證券行情走勢圖，他皺起眉頭問：“應聘什么？”

“速記員，”皮特說，“昨天你不是叫我打電話，讓人事部今天上午介紹一個人過來？”

哈雷先生聽后顯得很生氣，對皮特說：“你搞糊涂了吧？我干嗎給你下這個命令？麗娜工作得十分出色，只要她愿意，這份工作就永遠是她的。”接著他轉過身對小姐說，“對不起，這里不需要人，你走吧！”最后又對皮特說，“通知人事部，叫他們別再送人過來。”

“是的，先生！”皮特答應了一聲，把那位小姐送走后，覺得自己一肚子委屈，等走到麗娜那里，帶著報復情緒說：“你記一下，咱們這個‘老太爺一天比一天心不在焉，有健忘癥！”

“是呀，貴人多忘事啊！”麗娜也笑了。

此時，一些不好的消息陸續傳來，由哈雷作顧問投資的六七種股票正在暴跌，哈雷像快要決堤的河壩……終于，午餐時間到了，證券公司慢慢出現短暫的寧靜。

哈雷站在辦公桌邊，右耳上夾了支鋼筆，手上捏滿了電報和備忘錄，幾撮頭發凌亂地披在腦門上。

他打開窗戶，立即呼吸到一絲悠悠的香氣，這是紫丁香幽微、甜美的芳菲。剎那間，經紀人怔住了。因為這香氣屬于麗娜小姐，是她獨有的氣息。

芳香在他心中喚出她的容貌，栩栩如生，而她就在隔壁房間，僅數步之遙。他喃喃自語道：“天哪，我現在就得去，我現在就去跟她說，怎么我沒早點兒想起？”想到此，他一個箭步沖到麗娜辦公桌旁。

麗娜抬起頭，笑吟吟地看著他，臉上泛出淡淡紅暈，眼睛里閃動著溫柔和坦率。哈雷一只胳膊撐在桌上，手上依然握滿了文件，耳朵上還夾著那支鋼筆。

“麗娜小姐，”他有點口吃起來，“我只能呆一小會兒，趁這個時候給你說件事。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嗎？我沒時間向你求愛，但我確確實實愛你，請盡快回答我。那些人又在搶購太平洋聯合公司的股票啦！”

“喔，你在說什么呀？”麗娜聽了，驚詫不已。她站起身，直愣愣地看著他，眼睛瞪得圓圓的。

哈雷倔頭倔腦地說：“難道你聽不懂？我要你嫁給我。我愛你，麗娜小姐。我早就想告訴你。你瞧，又有人在打電話找我。皮特，叫他們等一下。答應我嗎，麗娜小姐？”

麗娜顯出復雜的神情，淚水涌出她迷惘的眼睛，然后，又發出歡笑的光芒，最后，她又柔情地摟住經紀人的脖子。

“現在我懂了，”她親切地說，“是這生意讓你忘記了一切。剛才我還嚇了一大跳呢！哈雷，不記得了嗎？昨天晚上八點，我們已經在街上拐角處的小教堂結過婚了。”

（題圖、插圖：佐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