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淚是金，拾荒寡母用生命托起的驕傲

未　詠

卑微而偉大，窮困而富有，當有愛的生命在逆境中選擇堅強，最苦難的人生也會創造輝煌！

厄運逼人，

拾荒寡母咬牙撫養一對苦命兒

2005年7月22日中午，盛夏的鞍山驕陽似火， 所有的胡同都翻滾著灼人的熱浪。“收破爛嘍——”隨著一陣單調的鈴聲，一個拾荒婦人那干澀的吆喝，從胡同里隱隱地傳出。“收破爛的！過來——”一個少婦從陽臺的窗口探出頭來喊了一聲，拾荒婦人應著聲，拉起那輛破舊的平板車奔過去。突然，一個大男孩從胡同口跑來，滿頭滿臉都是汗，氣喘吁吁地大喊著：“媽！媽——”婦人驚呆了，連忙問：“小超！你怎么找到這兒的？出什么事了？！”

男孩的眼淚奪眶而出，興奮得沖婦人狂喊：“媽——我考上清華了！”“我的天吶！我的兒啊——”在一聲顫抖的呼喚里，婦人淚如雨下……

拾荒的婦人叫祁桂云，男孩是她的小兒子苑振超。祁桂云1953年出生在黑龍江省肇東市農村，高中畢業后，于1977年和同鄉軍人苑繼泰結了婚。不幸的是，大兒子苑振源因難產導致弱智，精神也出現了嚴重障礙。1987年1月，祁桂云生下第二個兒子苑振超，小振超很瘦弱，卻很聰明，給了一家人莫大的安慰。第二年，苑繼泰轉業到鞍鋼燃氣廠工作。丈夫回到了身邊，小兒子又乖巧可人，雖沒有像樣的工作，但祁桂云知足常樂。然而，與丈夫團聚不到一年，厄運再次降臨：1989年11月，苑繼泰因肝癌匆匆撒手人寰。當九歲的弱智大兒子和兩歲的幼子抱著媽媽的腿哭喊著要爸爸時，祁桂云使勁地摟住孩子，她咬著牙，告訴自己不能哭：“孩子，爸爸不在了，還有媽媽呢！”

剛強的祁桂云一個人扛起風雨飄搖的家，孩子們再也沒有見過母親流過一滴淚。為了生計，無奈之下，祁桂云選擇了拾荒。她吃得了苦也能受慣別人的白眼，可她卻很難對付病痛的折磨。由于長期營養不良和操勞過度，祁桂云得了冠心病，并伴有嚴重的高血壓，常常在拾荒路上發暈。

生活的弦繃得緊緊的，春節剛過，祁桂云就硬撐著出去收廢品了。臘月的風打在臉上，又硬又冷，她的臉凍腫了，手腳早已失去了知覺，但她的腳步一刻都不能停留。因為天太冷了，人們都不愿意出來，那天，她一分錢都沒有掙到。

帶著失望和沮喪，拖著鉛一樣的腳步打開家門時，祁桂云驚呆了：大兒子又犯病了，把家里的東西全砸了，地面上到處都是碎玻璃；用木頭支起來的床板也被他拆得七零八落，僅有的一點白面讓他揚得床上、地上到處都是；他自己的臉也被碎玻璃刮破了，流了滿臉血。此刻，他正坐在小振超的頭上，振超的小臉被憋得發紫……祁桂云趕緊把兩個兒子分開，心如刀絞的她兀自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這日子還怎么過啊……”絕望至極的祁桂云找到一瓶安眠藥，她真想一了百了。小振超跑過來，搶過媽媽手里的藥，哭著說：“媽媽，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和哥哥怎么活啊？”懂事的小振超把神志漸漸回轉的傻哥哥拉過來，一起給媽媽跪下。他流著淚對瘋哥哥說：“哥呀，媽要是死了俺倆都活不成啊，俺倆別再惹媽媽生氣了，好嗎？”望著小小年紀、滿臉淚水的兒子，祁桂云心疼又愧疚：媽媽就是孩子的天啊，我怎能選擇死亡呢？

拾荒幾多苦，

媽媽教會兒子昂頭做人

1995年秋天，長期過度操勞的祁桂云冠心病突發，不得不住進醫院。那一年，振超才讀小學三年級。每天凌晨四點多鐘，小振超就從被窩里爬起來給媽媽做米飯、炒白菜土豆片，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飯菜盛好放在保溫飯盒里，一個人摸黑送到醫院，并一口一口地喂給媽媽。

半個月后，媽媽提前出院了，然而，振超卻瘦得皮包骨，就連走路也常常摔跟頭。老師心疼地告訴祁桂云：小振超太懂事、太孝順了，為了省下午餐的幾元錢給媽媽治病，這段時間他幾乎天天餓著肚子……

祁桂云聽了揪心的痛：“是媽媽拖累了兒子，對不住兒子啊。”此后，祁桂云想盡辦法每天給兒子加一只煮雞蛋。貧寒之家，這每天的一只雞蛋，在小振超的生命里，有著別樣的分量。振超在作文里這樣記錄自己《最難忘的一件事》：“……每當早晨掀開鍋蓋，我總能拿到一只暖暖的熟雞蛋，那是媽媽用拾荒掙來的錢專門給我買的，她自己從來都舍不得吃。每次握著雞蛋，那縷溫熱總會傳遍我全身……”

為了增強體質、鍛練自己的毅力，不再讓媽媽為自己操心，小振超每天背著書包跑步上學，而每天在他肩頭顛簸的書包，大都是媽媽拾荒時揀來的。小學五年級時，媽媽把一個半新的書包交給兒子，振超高興極了。第二天上學，鄰班的一個同學看見他，一愣，繼而跟身邊的同學私語了幾句，他們突然哄笑起來：“哈哈，破爛娃！”振超明白了，自己背著的“新”書包，一定是這個同學剛剛扔掉的“破爛”啊！他恨不得把這“破爛”撕碎、燒成灰！

無地自容的振超流著淚跑回家，當他把書包狠狠地摔在院子里的時候，正在給廢品分類的母親驚呆了。知道了原委，祁桂云一臉嚴肅，她命令兒子自己擦干眼淚，并訓導他說：“媽媽雖然是收破爛的，但我們是靠自己的勞動掙錢吃飯，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啊。從今以后，你一定要抬起頭走路，挺起胸膛做人！”從沒見媽媽對自己發過這么大的火，小振超慚愧地低下了頭。他默默地蹲下來，與媽媽一起給廢品分類。第二天，振超還是背起了那個媽媽揀來的、沉重的“新”書包，昂首走進了教室……

轉眼間，振超小學畢業了，許多家長都走后門，讓孩子進入最好的初中學習。祁桂云心急如焚，但有誰會去理會一個收破爛的寡婦呢？懂事的振超勸慰媽媽說：“媽你放心，我到什么中學都會學得最好！”結果，振超雖然進入了當時鞍山最差的一所初中，學習成績卻一直在全市名列前茅，并多次在省、市以及全國競賽中得獎！幾年后，當他以接近滿分的好成績考入鞍山一中實驗班時，祁桂云開心極了。她給兒子的獎品是一個新書包，那是兒子已經盼了多少年的真正的新書包啊……

1999年，全國許多地方遭受水災，從廢報紙上看到災民們生活的艱難，祁桂云心里很難受。她想方設法把拾荒時揀到的或者別人施舍而自己舍不得穿的一些半新的衣服捐給了災民。不久后的一天，祁桂云在整理廢報紙時，無意中看到這樣一條短訊：《一顆童心與170枚硬幣》。看著看著，祁桂云突然驚叫起來——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個把母親平時給的一角一角的硬幣積攢起來寄給災區的學生，竟然就是自己的兒子振超！

落淚是金：

拾荒媽媽托舉弱子上清華

2004年末，考慮到祁桂云一家的生活情況，街道給了她200元的困難補助。領到這筆錢的時候，祁桂云的手是顫抖的。她要走遍多少條街道、花多少時間和精力、收多少車廢品，才能賺來這寶貴的200元啊！她把這200元小心地揣進懷里。在那樣冷的冬天，她感到一陣陣溫暖。

“可以好好跟兒子過一個春節了！”祁桂云愉快地思忖著。她先去超市看了看，年貨都不便宜。祁桂云暗自嘀咕：這200塊錢花完了，年過完了，可年后怎么辦？振超又要交學費了，處處都得省著點啊。她決定在年前再好好收幾天廢品，這200元的資金不能讓它閑置嘍！

真是天遂人愿！從超市剛出來，有個年輕人跟她打招呼：“哎！你是收破爛的吧？過來。”祁桂云見那人面熟，連忙走過去問候人家。年輕人突然壓低了聲音：“我那有堆廢鐵，你要不？”“要啊要啊！”祁桂云忙不迭地答應著。

拉著剛剛討價還價用街道給的那200元困難補助買來的一堆廢鐵，祁桂云興奮不已：這可是自己十幾年來做的最大的一筆買賣啊，粗略估算，至少可以賺到150元！

“你這鐵哪來的？！跟我們走一趟吧！”剛到廢品收購站，還沒等過秤，祁桂云就被警察一邊一個拉了出去，她好像在做夢，緊張又茫然地說不出一句話。到了派出所，祁桂云才知道，原來這一車便宜的廢鐵，是那個年輕人從鋼廠偷的，難怪會這么痛快地賣給她！那一刻，她對這個年輕人恨得咬牙切齒，忍不住詛咒起來。一個值勤民警卻不屑地呵斥她：“你就別裝了！說！你一共偷了幾次？！”“真不是我偷的，求你們相信我，我是花200塊錢買來的呀！”膽怯的祁桂云百般委屈，“俺這輩子從沒做過一回見不得人的事兒啊……”“你們這號人我見得多了！不承認是吧？看是你嘴硬還是這門硬！好，你自己在這屋里好好反省吧！”鐵門砰然關上的一剎那，祁桂云絕望地大喊：“真不是我偷的呀！”

暮色漸漸漫上來，祁桂云心急如焚。這個時候該是振超放學的時間了吧？誰給他做飯啊？沒飯吃他怎么去上晚自習啊？這可是高考沖刺的時候啊。兒子找不到我一定很著急吧？可要是他知道媽媽被派出所關起來了，他會覺得媽媽丟他的人了吧……想著想著，恍惚中的祁桂云仿佛掉進了黑咕隆咚的冰窟，感覺到了徹骨的冷……

“媽媽！媽媽——”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中的祁桂云突然聽見了兒子振超凄厲的呼喊！原來，放學回家很久不見媽媽回來，振超就出來找，可找了很多地方也沒有找到，焦急萬分的他似乎意識到媽媽出事了，突然想到了廢品收購站……

“叔叔！叔叔！求你們相信我媽吧！她一輩子都不會撒謊，她說沒偷就肯定沒偷啊！求你們快放了她吧！”振超突然大哭著雙膝跪地，民警們的心被他那顫抖的哀求深深震撼了……

經過調查以及街道領導的出面證明，那天深夜，祁桂云終于被放了出來，但是，那車她花了200元困難補助買下的廢鐵，卻被沒收了。祁桂云又悔又痛，但是臨出門的時候，一生謙卑的她還不忘給值勤的民警行了個禮。振超注意到，媽媽那天彎下去的腰，好久好久都沒能直起來……

那個春節，振超永遠都記得，媽媽只買了2斤肉5斤面，還有幾把被踩得不成樣子的芹菜。萬家團圓、煙花漫天的除夕之夜，手捧著瓷碗，咀嚼著媽媽親手包的芹菜肉餡餃子，振超的淚直往心里流。當媽媽給他二十元壓歲錢的時候，振超一把抱住媽媽，放聲大哭：“媽——我一定要考上大學——名牌大學！一定！”

……

烈日下，祁桂云久久地看著兒子的錄取通知書。整整16年了呀，風霜吹皺了她的臉頰，雨雪染白了她的頭發，拼死拼活做夢都盼著孩子出息啊，而今，拾荒的母親竟供養出一個考上清華的好兒子，她是何等的欣慰和驕傲啊！

如今，苑振超已經是清華大學的一名新生了，由于表現出色，他被選為班長。一些知道他處境的好心人想資助他上大學，但祁桂云不同意。她對人說，吃苦不一定是壞事，苦難是孩子人生最大的財富。她堅持讓兒子靠貸款上學，要求兒子畢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還貸款。

現在，振超的內衣內褲仍然打著大塊的補丁，但他來信告訴媽媽：“媽您放心，我一定會自立、自強，將來我會承擔起照顧哥哥的義務，會好好地孝敬您！您一定要好好保重。以后的人生路，不管是風是雨，兒子都會攙扶著您……”

（責編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