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福金
我于1947年參加人民解放軍,在劉、鄧首長領導下的解放軍第二野戰軍三縱七旅二十團一營機炮連當戰士。1947年秋,我劉、鄧大軍突破黃河天險,千里躍進大別山,拉開了解放戰爭戰略反攻的序幕。我軍占據大別山地區,可以東懾南京,西逼武漢,南扼長江,瞰制中原,對蔣介石集團形成重要威脅。蔣介石對此十分恐慌,急忙從豫皖和山東戰場抽調了5個師共33個旅的部隊對我軍展開全面圍攻。
我軍進入大別山后,劉、鄧首長即命令部隊向預定地點實施展開,一、二縱隊在豫東南,三縱在皖西,六縱向南進至武漢以東百公里處。蔣介石以23個旅的兵力緊跟我劉、鄧大軍過淮河,欲趁我立足未穩之際,消滅劉、鄧大軍。
我軍剛到大別山,周圍都是敵人,根據地還未建立,群眾尚未充分發動,部隊遠離后方,供給十分困難,糧食、彈藥、被服、藥品、人員傷亡等都得不到及時補充,生活異常艱苦。但為了取得戰爭的勝利,我軍發揚自力更生、艱苦奮斗、密切聯系群眾的優良傳統和作風,擔負起行軍打仗、籌集給養、發動群眾等三大任務。
自己動手做冬服、打草鞋
9月的大別山區,氣溫逐漸下降,早晚寒氣襲人,戰士們卻還穿著夏天的單衣單褲,冬服一時無法解決。劉、鄧首長命令全軍:自己動手,縫制冬服。我所在的三縱二十團積極響應劉、鄧首長的號召,由團后勤處從皖西潛山縣統一購回布料,分配給各連自做冬服。當時,買來的布料各種顏色都有,部隊要求統一做成灰色服裝,我們就把白布用稻草灰染成灰色作面子,其它顏色的布做里子。買來的棉花都是帶籽的,沒有彈花機,戰士們就用樹條抽打,用手剝棉籽,制成棉絮。
有了布和棉花,裁剪和縫制軍裝這一難題又擺在了我們面前。要說拿槍打仗,戰士們都是好樣的,可拿針線做衣服卻把我們給難住了,不知如何下手。有的同志建議請當地老鄉婦女幫忙,指導員說:這樣多的衣服老鄉怎能幫得過來呢,要靠我們自己動手克服困難,查查我們解放軍的“字典”上,有哪個困難沒有克服!我連四班戰士小王學過裁縫,于是,他成了我們的師傅。他邊講邊示范,我們就跟著他學做,領口剪不圓,就拿小瓷碗比劃個圓圈剪成領口……就這樣,大家自裁自縫,互相幫助,都穿上了自己做的冬服。雖然顏色深淺不勻,縫的針腳有長有短,衣服裁的有大有小,領子、口袋歪歪扭扭、皺皺巴巴,但這都是戰士們自己的“杰作”,穿在身上格外暖和。
因布料少,還差兩套棉衣料,可也無法再買到布了,事務長就和我商量(當時我擔任事務上士),我們兩人都是共產黨員,就讓給別的同志吧。這樣,1947年冬天,我們兩人就靠戰友們捐出的兩套單軍裝,度過了大別山寒冷的冬季。
部隊從安陽到山東,連續行軍打仗28天,又從山東千里挺進大別山,戰士們帶的兩雙布鞋已破得不能再穿了,沒有供給,只好穿草鞋。每到宿營地,我們就找稻草打草鞋,開始是由南方籍的同志打,后來,我們北方的戰士也學會打草鞋了。北方人穿不慣草鞋,特別是新打的草鞋,穿在腳上松了會掉下來,系緊了草繩就會勒破腳,有時戰斗緊張,草鞋壞了就得光腳板走,故腳板上到處都是血泡。大別山山高路窄,稻田地多,稍不注意就會踏進稻田里,加之部隊經常在夜間行軍,一晚上不知要摔多少跤。尤其在雨季,我們這些北方戰士行軍打仗就更困難了。從1947年秋到大別山,到1949年春出大別山,我們部隊的干部戰士在兩年多的時間里大部分穿的是草鞋。
糧食不夠瓜菜代
大別山地區很窮,糧食非常缺乏。糧食不夠,就要摻吃豌豆、南瓜、野菜等,所以連里的戰士給我起了個綽號叫“南瓜上士”。部隊每到一處,就地借老百姓的糧,借多少糧打多少收據。團后勤處統一制發借糧公函,解放后老鄉可以憑證頂交公糧。有時,部隊根本找不到糧食吃,就只好吃南瓜和野菜;有時戰斗緊張,斷糧、斷頓的情況也時有發生;有幾次,飯剛做好敵人來了,于是就每人帶一點飯,邊走邊吃,邊打邊走,同敵人在山上周旋。
在堅持大別山斗爭的艱苦日子里,部隊沒吃過一次白面,尤其是我們北方的同志,生病的時候多么想吃一碗面條呀!但當地不產小麥,根本找不到白面。雖然生活艱苦,但我們毫無怨言,一切為了革命的勝利,再苦再累我們也要戰斗。
在老鄉家養病的日子里
在大別山戰斗的日子里,部隊常常以一個團應付敵人幾個團的兵力,大家忍饑挨餓,不顧疲勞連續作戰,有時一晚上要轉幾個山頭。晚上行軍轉山頭,白天在野外樹林中露宿,不論寒冬臘月還是炎炎夏日,部隊很少進住民房,都是在野外宿營。夏天,大別山的蚊子特別多,有些蚊子有半寸長,雖然身上蓋著一條軍用夾被,但蚊子還是能叮到人身上,咬得人難以入睡,身上都是紅疙瘩,又癢又疼。
部隊剛進入大別山地區時,根據地還未建立,又遠離后方,沒有醫院,重傷病員無法跟隨部隊行軍打仗時,只好寄養在當地老百姓家里。
1947年9月初,部隊剛到安徽的六安縣,我就患了瘧疾。開始時我還跟著團衛生隊走,堅持到霍山縣后,因病情加重難以支持,領導就讓我坐上擔架,把我抬到岳西縣。因部隊還要行軍打仗,我和三營七連戰士李敏被留在岳西姬家河附近的一個山莊里,分別住在兩戶貧苦農民家中養病。我住的王大爺家里,只有王大爺、王大娘和一位童養媳三口人,部隊給我留下部分藥品就出發了。大爺一家對我關懷備至,王大娘每天為我端水端飯,按時照顧我服藥,雖然每天只能吃兩頓玉米面糊糊,但王大爺一家還是想盡一切辦法,找來些大米、雞蛋等為我增加營養,好讓我早日康復,回歸部隊。一個月后,我和李敏基本康復,在戀戀不舍告別鄉親們后,又回到部隊投入了新的戰斗。
站穩腳跟走向勝利
大別山對敵斗爭的勝利,不是由消滅多少敵人決定的,而是以能否站穩腳跟決定的。黨中央和毛主席曾估計過,進入大別山可能有三種前途:一是付出了代價,站不穩腳,準備回來;二是付出了代價,站不穩腳,在周圍堅持斗爭;三是付出了代價,站穩了腳跟。一切要從最困難的方面著想,堅決勇敢地戰勝一切困難,爭取最好的前途。
根據大別山區回旋余地狹窄、糧食物資供應困難較大、不便于大兵團作戰的實際情況,劉、鄧首長貫徹黨中央和毛主席的戰略部署,指示部隊避開敵人主力,不和敵人硬拼,進行游擊戰術,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主要是牽制敵人,同時尋找戰機消滅敵人。一部分主力部隊留在大別山區,在內線堅持游擊戰,牽制敵人;一部分跳出敵人包圍圈,轉入外線,向大別山以西的桐柏、江漢地區實施戰略展開。
遵照劉、鄧首長的指示,三縱決定從七旅抽調二十團、八旅留下二十四團、九旅留下二十七團,三個團合編為皖西分區獨立旅,在安徽皖西堅持斗爭,與敵人展開反“圍剿”的游擊戰爭,并尋找戰機消滅敵人,其余部隊轉入外線作戰。我隨二十團留在皖西。1947年10月,我所在的二十團在六安東南地區參加了攻打張家店的戰斗,經過一晝夜的激戰,全殲敵八十八師及六十二旅全部。同年12月30日,我二十團又趁敵人準備過新年的時機,突襲了潛山縣保安大隊,殲敵500余人。
在1947年10月至12月兩個多月的時間里,我軍克服了重重困難,共殲敵3萬余人,解放縣城24座,建立民主政權33個,在大別山地區打開了局面,站穩了腳跟,以較小的損失換取了巨大的勝利,把戰線從黃河延伸到了長江,完成了戰略任務,極大地鼓舞了根據地軍民勝利的信心。正如鄧小平同志在對二野的歷史進行回顧時所說的:“……所以說戰略反攻二野挑的是重擔,還是那句老話,叫做合格。”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我們回顧歷史,更加懷念敬愛的鄧小平同志,永志不忘鄧小平同志在長期的革命生涯中,身負重任,不畏艱難,英勇奮斗,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立下的不朽功勛,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責編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