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叫雷·瑞哈特,我們把他稱作“瑞哈特先生”。開學的第一天,一個靦腆害羞的10歲小男孩,一見他牛蛙般的大眼,腳下的球鞋頓時瑟瑟直抖。一位男老師對我來說還是新鮮事兒,也是我不喜歡的事。
他說:“選你的班上最好的朋友,然后把你的課桌挨著他的旁邊放。”
什么?我們面面相覷。一個女孩舉手問道:“你是讓我們把自己的課桌放在我們最好的朋友旁邊?”
“我是這個意思,這樣方便你們互相幫助。”他說。教室里一片嗡嗡聲。
別的老師總是把交情好的分開。顯然,瑞哈特先生不懂規矩。
每當我抱怨瑞哈特先生的奇思怪想的時候,母親總是安慰我:“特里,他只是個男的罷了。他只是個人,和別人一樣。”
但事實證明她錯了。在我的生活中。他絕對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就在第二天,我正沖著作業本上的數學題犯愁,瑞哈特先生來到了我的課桌前:“有問題?”
我默默地點點頭。
“你找你同桌幫忙了嗎?”我還沒來得及搖頭,他就輕聲地提議道:“你為什么不呢?”
我的朋友瞅了一眼我的本子,說:“你怎么弄的?到底動腦筋想過沒有?弄得這么亂!”“這樣!”她說,“從頭開始,就大不一樣了!”確實如此,接下來我做得很滿意。
班會時,瑞哈特先生不會像別的老師那樣,刻意地在自己周圍劃出“我是大人”的分界線,我們可以毫無拘束地和他談心,就好像他和我們一般大小。輪到他說話時,他談話的口氣就像我們都已經是成年人了。他認真地傾聽我們的意見,提出自己的非強制性的建議。
那一年,我的心里充滿了對核戰爭的恐懼。每當進行防空演習的時候,我們就躲在課桌底下蜷作一團。一天在操場上,瑞哈特先生信步走過來,毫不猶豫地說:“因為生命無常,我們應該由衷地慶祝活著的每一分鐘。”他環視著操場上的孩子們,自言自語地補充道:“一定要做你最喜歡做的事情。”
我對體育課簡直是恨之入骨。
在學校昏暗的半地下室里有一個大房間,瑞哈特先生就利用它上體育課:跳舞。一想到這種換了法子的折磨,我的手心就緊張得出汗。“要勇敢!”上課第一天,瑞哈特先生在我的耳邊低聲說。
我們跳華爾茲,學習波爾卡舞。當我和瑞哈特先生搭擋的時候,他輕聲地在我耳旁數著節拍。等到舞曲結束,他輕聲說:“你跳得很棒。別忘了我說的話。”
作為社會實踐的一部分,我們要成雙成對地在全校匯報演出。“要有創意。”瑞哈特先生鼓勵我們說,“使它成為一種樂趣。”
我的朋友和我,兩個同樣害羞、拘謹、羞于登臺的人選擇了《圣弗朗西斯科》這首曲子作為伴奏音樂。盡管我已經對所有的舞步了如指掌,但臨到表演那天早上,站在舞臺上,我還是像有人掐住了脖子一樣快喘不過氣來。我凝望著站在房間最后面的瑞哈特先生,他微微一笑,點點頭,好像沒有看出我的驚恐。
“棒極啦!”當我們鞠躬謝幕時,他喊道,并像打雷一樣噼哩啪啦地拼命鼓掌。
“你意外嗎?”我們問瑞哈特先生。
“一點也不!”他搖搖頭,“你們很勇敢,就像我期待你們的那樣。”
“我不勇敢!”我坦白說,“我想哭或者甩手不干或者干脆跑出教室。”
“是的。但是無論如何你沒有那么做,這就叫勇敢。不是你怎么想,而是你怎么做。”
那天晚上吃牛排的時候,媽媽問:“今天你在學校里學了些什么!”我毫不遲疑地回答:“真正的勇敢!”
選自《教師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