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組詩五首）

牧場和樹

沒有牛 沒有羊群

它們昨天已信步走遠

走出了現在的畫面

牧場的呼吸平緩均勻

牛羊們不曾受到任何驚嚇

夏天沒隨牛羊一起隱去

秋天還藏在地平線后邊

那棵孤獨的老樹

手遮眉梢望著什么

它在辨別飛那么高的

會是只鳥么

那么小的翅影

竟鎖定了整個藍天

那棵老樹多么忠誠

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它怕如果離開原地

放棄指引

等牛羊回來的時候

就會在這里迷路

采石場一瞥

石頭悠悠地

飄在天邊

云塊沉沉地

死在河畔

———都是鐵青鐵青的

甚至發出了鋼藍

風車的旋轉一點也不經意

因為不需要方向

顯得格外歡快

石條石碑石基

那些都是毛坯

你聽見錘和鑿在響嗎

它告訴你

山解體的秩序

麥田里的農舍

那簇房舍

從碧綠的海洋

航行到金色的海洋

并沒有移動

只是春天的風

吹來了夏天的白云

到處散發著腐殖質的氣味

只用鼻子嗅一嗅

就知道馬廄在哪里

暴雨已經光臨過了

踏倒了果園結實的柵欄

樹上的蟬聒噪著

怎么聽都像在磨鐮

老樹用龐大的濃陰

捍衛著兩個歇晌的農婦

和她們悠揚的鼾聲

水 鎮

水以母性的柔韌

洗滌著這個小鎮

玲瓏的橋 馬桶

船塢 每塊石砧

黑是洗出來的黑

白是洗出來的白

苦楝和榕樹把水舉向高空

多年前是怎樣搖動的

此刻還怎樣搖動

在向人們不斷示意

應該對水這樣頂禮

這時 我想起黃土塬上

幽深的水窖和老井

旱風刮過龜裂的地

從哪一眼向下看

卻永遠是那樣明凈

那樣渾圓

那樣淡定

那就是水的心

藏得很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