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底（四題）

趙不平、錢公開本來有份很不錯的工作，領導把他們作為后備力量培養，讓他們出國開開眼界，外國人來了也是他們接待陪同。他們自以為人緣不錯，天大的本事沒有發揮出來，毅然辭職下海。公款吃喝的日子沒有了，一次次應聘均以怕苦怕累受不了約束而尋不到工作，而夫妻關系也因日疏而后悔不迭。

在事實面前，兩人似乎清醒了許多，相約考公務員，一來工資高，二來接觸領導的機會多，容易升遷。

考試成績公布后，趙不平、錢公開都順利通過，但到底誰到市府辦誰到郊區拿不定主意，組織部長靈機一動，對，面試摸底。主意既定，他就把趙不平、錢公開找來，裝作閑聊，他問小錢父母是干什么的，爺爺奶奶是干什么的。小錢回答，父母是下崗工人，爺爺奶奶是農民。組織部長又問趙不平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是干什么的。趙不平說，父親搞車子，母親搞媒體，爺爺是音樂家，奶奶是包公。

于是，趙不平分到市府工作，錢公開分到郊區上班。一天，組織部長到趙不平家串門方知其父是修車子的，其母是送報紙的，爺爺是給婚喪喜慶人家吹喇叭的，奶奶是做煤球的。

部長批評趙不平騙了他，趙不平笑笑說，部長，我是學文的，換一種說法罷了。

君要拜月

維揚陸姓老翁有兩房兒媳，大兒媳姓楊名云，二兒媳姓楊名霞，妯娌兩個同校同班，好得像親姐妹一樣，自從大兒媳楊云生了個兒子，老太爺喜得合不攏嘴，親自查《辭源》、《辭海》、《說文解字》和《康熙字典》給孫兒起名陸楊君。二兒媳楊霞同日清晨生了個女兒，老太爺嘴上不說什么，但是言談上分出了彼此，婆婆對兩個兒媳的服侍也不一樣。楊霞不動聲色，請公公給孫女起名。

早晨生的，就叫晨晨吧。把早晨的晨改成臣服的臣。孫兒君君，孫女臣臣，名實已分，臣要拜君。老太爺捋著胡須，慢條斯理地說。

晨晨未改名前，每年春節都要跪拜君君。楊云喜形于色，楊霞心里不是滋味。上小學三年級時，倆口子悄悄給晨晨改名陸楊明月，晨晨告訴了爺爺，說她的名字是老師給改的。

陸楊明月？

是的，老師說“二分明月是揚州”。

為什么起這個名?

老師說我學習好，說不定將來是揚州的才女，國家的棟梁。

這名字好是好，有點犯上。

犯上？

你哥哥叫陸楊君，你叫陸楊臣，臣拜君理所當然，現在……

現在君也要拜月。

爺爺，我的學習成績從幼兒園起就比君君好，這次期中考試我門門都是優，語文、數學滿分，還要參加省里的英語選拔比賽，全校就我一個。如果學校名額多一些，君君就有可能選上。

爺爺摸摸明月的手，溢出了眼淚。

南郭先生返鄉

南郭先生在齊湣王面前露山馬腳后，自慚形穢，日夜兼程趕回老家———豫南縣。

豫南縣大小官員獲悉大名鼎鼎的南郭先生返鄉，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當即大擺宴席為其接風洗塵。

南郭先生在宮廷多年，見多識廣，隨機應變，口若懸河，同時還無中生有地描繪宮廷里鮮為人知的秘聞軼事，使豫南縣的大小官員聽得眉開眼笑。說著說著說到自己如何受皇上寵愛，皇上如何苦苦挽留他，他為了家鄉的開發事業，不得不辭職返鄉。大小官員們聽了不斷鼓掌，聘他當顧問委員會主任，有職有權，待遇是原工資的雙倍。豫南縣大抓名人效應，掀起南郭潮。首先縣府最繁華的街更名南郭街，南郭街上設立南郭大酒店、南郭賓館、南郭休閑廳、南郭歌舞廳等等。

南郭先生吹竽的水平到底如何？

國家一流。

能不能請他演奏演奏，有人向縣令提出。

縣令也想一飽耳福，于是登門拜訪南郭，南郭滿口應承。海報南郭吹竽晚會貼遍了大街小巷，村莊農舍，到會的觀眾不下十萬。

南郭用重金請來皇宮吹竽者，一個比一個吹得好，掌聲雷動，為了把節目推向高潮，縣令請南郭吹竽。

南郭回答：我只給皇上吹，皇上規定了的，違令者斬。

南郭先生名聲更響。

考

小楊父母都是大學教授，本人是研究生，他向父母宣布他已找到了稱心如意的女朋友小吳，與他同班，有才有貌。小楊在父母的一再催促下，讓小吳星期天來到小楊家作客。

小楊告訴小吳，她父母外出有事，到吃飯時才能回來，請她燒鰣魚。

“鰣魚？”小吳喜出望外。

鰣魚，歷來是有錢有地位人的專利，如今鰣魚日趨減產，越發金貴，就是她這位名門望族也很難吃到，普通家庭更不敢問津了。

鰣魚的名貴不在肉嫩味鮮，而在于它的魚鱗名貴，營養價值極高，去不去魚鱗是衡量一個人家地位的標志。

飯、菜、湯都準備就緒，教授夫婦也準時回來了。

問好，就座。油漆得照見人影的八仙桌，一人坐一面。

蒸缽蓋打開，一家三口六只眼睛緊緊盯住熱氣騰騰的蒸缽。

沒有鱗？教授目瞪口呆，幸虧發現得早，這說明，小吳出身于普通家庭。

沒有鱗？教授夫人吁了口氣，小吳配不上她兒子。

沒有鱗？小楊失望地搖搖頭。

這一切，沒有逃過小吳的眼睛。她微微一笑，用筷子在蒸缽中輕輕一挑，一串魚鱗呈現在眾人眼前。

“好?！苯淌谇椴蛔越睾俺雎?。這是比不刮魚鱗更高更雅的一種吃法。

教授夫人的眼睛也熠熠生輝。

飯后，教授夫婦待小吳熱情周到，近乎獻殷勤。

傍晚話別，教授夫人把金戒指鄭重其事地交給小吳。

“伯父，伯母，我跟小楊僅僅是同學關系，你們這是……”小吳推辭著。

“你倆交個朋友嘛！”教授夫人笑容滿面地開導，“我跟小楊他爸當年也是同班同學?！?/p>

“是呀，是呀！”教授跟著附和。

“伯父，伯母，我已經有了男朋友?！毙切χ忉屨f：“與我青梅竹馬，現在駐外使館當文化參贊。這戒指你們留著吧，心意我領了?！?/p>

教授夫婦一臉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