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報案

［英］維克特·坎寧

袁雄有編譯

一

他走到長廊的盡頭，便看到大門上寫著：沃爾特·考特妮夫人。他推門進去。此門從不上鎖，即使女傭人出去也不上鎖，因為老夫人不喜歡上鎖。她一人獨居，除了女傭人和守門人沒別的人出入了，所以沒有必要上鎖。

她的雙目雖然已經失明，但能以足音辨人。

“誰呀，”她聽出是外人。她已經八十多歲，擁有足夠的財富，寬敞的華宅，過著優裕的生活。而所有這些，他卻沒有。

他說：“別管我是誰，請別按警鈴，我不會傷害你。”

他走到一張大桌子旁邊坐下。這雖是間不開燈的漆黑屋子，但從窗戶射進來的光線，使他可以看見她坐在大桌子的另一面，看見她的滿頭白發，挺直的腰桿，和衣服上的金質別針；還看見她的雙手微握，在做著針線活兒。

她說：“你想要什么？”“我想要你保險柜的鑰匙。”“你膽敢索要這個東西？”

他怒火中燒。近在眼前的東西，是他與之打過多年交道、夢寐以求的寶貝。

“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我只要你的鑰匙。你的傭人已經出門，兩個小時后才回來，眼下沒人能幫你的忙。”

她在座椅上向前挪動，把針線放到桌子上。但他注意到她的一只手仍在擺弄針線，說明她心中害怕。

她說：“你要鑰匙拿我的珠寶？”“對啦，”他笑了，“那珠寶會給我帶來好日子。”

“這么說，你從來沒有過過你所謂的好日子啰？”

“是的，我從來沒有過過好日子。”

她搖了搖頭，用手輕輕叩了一下桌子上的紙片。“我的眼睛已經瞎了20年，但我聽得見，你有一副年輕人的嗓子，你在發怒，你心中有一腔怒氣。你認為你沒擁有你想擁有的東西，你像個傻瓜，想用不正當手段來取得你想擁有的東西。”

“少廢話，快把鑰匙給我。然后你可以報警，就說你的珠寶被一個憤怒的年輕人搶走了，他沒進過—所好學校，這會幫助警方在萬里之外把我抓獲。”

二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盒子，點燃一支煙。“我只要鑰匙，你要是不給，我就不客氣把掛在你脖子上的項鏈取下來。”

她用手擺弄著桌面上的針線，以命令的口氣對他說：“我不打算把鑰匙給你，我倒是勸你馬上離開這里。我會把你的情況向警方作完整的描述，但如果你現在就走，我將忘記你這個不速之客。”

“別威脅我，快把鑰匙給我。”

“為了你好，年輕人，馬上離開這里，去用勞動來換取你所需的東西。你以為我是個瞎婆子，我孤立無援，你錯了。我對你的情況十分了解，要是你真的拿走我的珠寶，這對警方是個很大的幫助。你是個7尺大漢，又年紀輕輕，這從你說話的嗓音和你走路的腳步聲可以判斷出來。你頭戴硬圓帽，身穿風衣，你一舉一動的聲音我都聽得一清二楚。我很高興你進來的時候有禮貌地把帽子脫下，我還注意到你把帽子的頂端擱在膝蓋上擺弄。你吸煙，吸一種美國牌子的香煙，而不是英國香煙。要是你現在想抽煙就請便。”

他笑了：“這個標準百分之百適合英國人。你為什么還死死抱住珠寶不放，你已是百萬富婆，而我一無所有。我只不過想得到你一生中已經享受過的東西。”

三

考特妮夫人沉默片刻之后說：“你想要我的珠寶，因為它意味著金錢，而我并不把它們當金錢看待。對我而言它們是紀念品，它們蘊含著我生活中一段往事。如果你以為我把鑰匙給了你，你就可以拿著我的珠寶大搖大擺地走出去，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他站了起來，兇相畢露：“你真是個不識好歹的老太婆，我把你的紀念晶說出來吧，那是你丈夫的金表和金鏈，還有一個鉆石勛章，勛章后面有一小撮你孩子的頭發。紀念品對我毫無價值，但珠寶就是財富，就這么簡單。”

當他圍繞桌子走的時候，她的雙手不停地發抖，她憤怒地說：“你敢走近我，你敢!”

“那你就把鑰匙給我吧。”“白癡，滾!”

“快，把鑰匙給我，”他說，“我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她還是搖頭：“我不會讓你得逞，不會。”他步步逼近她，用雙手按著她的肩膀，而她用手里的針作武器跟他抗爭。他用一只手抓住她的雙手，用另一只手去扯她的項鏈。當他把項鏈拿到手后，她哭了，最后癱倒在座椅上，不再動彈。

他呆呆地站著。他本不想這樣對待一個老太婆。

他走到墻邊，掀開一幅畫，找到了保險柜。他覺得幾個星期的工作總算沒有白做——他在咖啡館里，從老太婆的女傭人同朋友的談吐中得知，保險柜放在畫的后面，鑰匙掛在老太婆的脖子上。

他把珠寶盒放在風衣口袋里，然后走到老太婆身邊，把手按在她的胸口上，她死了。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她不能向警方告發他了，盡管她了解他的一些情況。

四

伯羅斯探長走進艾伯特·芒斯特父子商店，這是一間很小卻很氣派的珠寶商店。伯羅斯探長對芒斯特先生說：“我相信你曾經為沃爾特·考特妮夫人做過一些工作。”

“是的，每隔兩年她就把她的珠寶送到這里來清洗一次。”

“你店里有多少人經手做過這個工作?”

“本店只有3名職員，我自己，布朗先生，和那個專門負責清潔珠寶的男職員。”

伯羅斯探長打量了一下芒斯特先生，他是個矮個子，胖乎乎的，六十開外的年紀。“不，”伯羅斯說，“不，我看那個描述不適合你。”

“什么描述。探長，”“對昨天偷了考特妮夫人珠寶的賊人的描述。佩人發現考特妮夫人已經死了。”

“可憐的考特妮夫人。可是探長，那和本店有什么關系？”

伯羅斯探長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我要的是一位年輕人，他身高7尺，沒有進過一間好學校，抽美國煙，頭戴硬圓帽，身穿風衣。”“這倒很合適年輕人格里森，可他是個不賴的小伙子啊。他跟我已有8年時間。”他聳了聳肩膀說。“考特妮夫人和她的女傭人住在一起，自從20年前她雙目失明后，她再也不戴珠寶了。女傭人也從未見過這些珠寶。這些珠寶每兩年拿到這里來清洗一次，所以，肯定盜賊來自貴店。”

“但考特妮夫人是怎樣告訴你的，你說她已經死了。”

“她是個非常精明而勇敢的人。她眼睛瞎了，但她懂得怎樣同格里森周旋。格里森來到考特妮夫人的房間，我想在她拒絕交出保險柜鑰匙這段時間內會有一些對話，她對他的說話作了些記錄。”

伯羅斯探長對著那張紙念了起來：“年輕人，身高約7尺10寸，頭戴硬圓帽，身穿風衣，抽美國煙，一腔怒氣，熟悉沃爾特金表與項鏈情況，知道勛章后面有伊迪絲的頭發，此人肯定來自芒斯特父子珠寶商店。”

伯羅斯探長把紙放進口袋，說：“雙目失明的她，不是用筆，而是用針一針一針地刺下來的字，你最好送給格里森看看。”

(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