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變

唐本慶

喻菁菁深深地愛著同村的小伙子倪三茂，倪三茂的同學黃土生也暗暗愛著喻菁菁，打了半輩子光棍的王老五對喻菁菁更是垂涎三尺。而喻菁菁只有一個，她不能同時嫁給三個男人。

一向辦事果斷、敢作敢為的倪三茂捷足先登，第一個上喻家提親來了。他將兩瓶酒、一塊布——這幾乎花去他整整一年收入的禮品放在桌上。喻老漢正蹲在凳子上“吧噠吧噠”地吸煙，壓根兒看不上倪三茂送的這點彩禮。野狼窩雖窮，可半個手指頭都拎得起的一點東西，就想換個大活人，我看你小子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眼下時興的是錢，三百、五百都行，你有嗎?哼哼!”喻老漢說著，磕了磕煙斗，狠狠地瞪了倪三茂一眼，拎起桌上的禮品扔到門外。

人爭一口氣，鳥爭一口食。山里人的骨頭比石頭還硬!第二天一早，倪三茂便離開了野狼窩。他要出去闖世界，活出點人樣來，給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瞧瞧!

不知不覺三年過去，倪三茂回來了。他是坐小汽車回來的。他西裝革履，鼻梁上架著全絲眼鏡，后面還跟著個提黑皮包的人。山里人沒見過世面，以為下來的不是大干部便是外商、華僑，誰也沒想到會是他。同樣選在三年前的同一天，他再次來到喻菁菁的家，后面跟了一大群看稀奇的山伢子。

“我是來提親的?！彼疽饬艘幌?，身后的那人當即打開黑皮包，里面裝著滿滿一皮包鈔票?！澳悴皇钦f三五百塊都可以嗎?我這是5萬塊?！?/p>

喻老漢平生第一次見到那么多錢，頓時傻了眼。突然，他將腳一頓，哭喪著臉道：“可是，你回來晚了，她……她早已嫁人了……”

“什么?”倪三茂仿佛當頭挨了一棒，片刻，又問道：“嫁誰啦?”

喻老漢尷尬地望了那裝錢的皮包一眼，沒有馬上回答。

倪三茂當即從匣子內取出3000元錢來，往桌上一擱，沖他道：“無論她嫁給了誰，我都要把她追回來!”

喻老漢一聲不吭，又“吧噠吧噠”地吸了一陣煙，突然將煙斗一磕，站起來，朝門外的山梁走去。

他們很快來到一道山坡前，喻老漢用煙斗指了指，道：“這就是……”說著眼圈都紅了。

倪三茂一看，不由呆住了?；牟菹旅娓采w著一座小土包，土包前的石碑上刻著“亡妻喻菁菁之墓”幾個大宇。倪三茂不由抓住喻老漢的手，問道：“大伯，快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許久，喻老漢方道出事情的原委。原來，倪三茂離開野狼窩不久，喻老漢就被王老五拉去搓麻將。幾個晚上下來，喻老漢輸了好幾十。王老五說借錢給他撈本，不想越欠越多。最后，喻老漢共欠下他好幾百塊錢。未了，王老五心懷鬼胎地說：“只要你肯將菁菁嫁給我，欠的錢不要你還，我這里還有300塊，作為聘金如何?”

起先，喻老漢不肯，但經不住他軟硬兼施，胡攪蠻纏，加上幾杯黃湯下肚，不得不答應了這門親事。

聽說爹要將自己嫁給村里出了名的潑皮無賴王老五，喻菁菁死活不依，可她拗不過她父親。就在嫁過去的當天晚上，趁王老五陪客人喝酒的時候，她便將事先準備好的一根布條掛在梁上，尋了短見……

聽罷喻老漢的訴說，倪三茂頓時捶胸大哭。

正在這時，山那邊走來了一對年輕人。小伙子墩墩實實，姑娘清秀苗條。等他們走過，倪三茂不由吃了一驚：原來小伙子正是他初中時的同學黃土生，姑娘竟然是喻菁菁！

“好你個喻老漢，女兒沒死，你卻為她造墳立碑，虧你做得出!”倪三茂一下扯住了喻老漢的衣服，恨不得同他拼命。喻老漢見露了餡，只得道：“三茂，你快將手放開，我還沒說完，你就哭起來了，怎能怨我?好好好，你聽我慢慢給你道來……”于是又說出后來發生的事。

就在喻菁菁下葬的當天晚上，深深愛著她的小伙子黃土生偷偷來到她的墓前，悲痛不已。正當他手撫墓上的黃土暗自垂淚時，忽然聽見一陣輕輕的呻吟聲。他抬頭四顧，又不見有人。難道墳頭鬧鬼?他不覺毛發倒豎，膽戰心驚。就在這時，又聽見幾聲呻吟，他終于發現那聲音正是從墓穴里發出的，菁菁還活著!他不由一陣狂喜，忙用手刨開黃土，掀開棺蓋，將喻菁菁救了出來。原來，喻菁菁懸梁自盡并沒有死，只是昏了過去。下葬時埋得淺，加上她醒來的時候正遇上黃土生，方大難不死……黃土生擔心王老五知道了來找麻煩，于是重新將墳壘好，把喻菁菁接到自己家里。王老五娶喻菁菁的時候，因為喻菁菁不肯答應這門親串，所以也沒有辦結婚登記。黃土生救了喻菁菁，喻菁菁感激不盡，隨后二人便到鄉政府辦了結婚登記，成了一對合法夫妻。不久王老五知道了這件串，也只能是癩皮狗掉進枯井里——干瞪眼，

得知喻菁菁嫁給了黃土生，倪三茂不由抓住喻菁菁的手道：“菁菁，我出去拼死拼活，圖的是什么?不全是為了你嗎?如今我有了錢，好多好多的錢……無論如何我也要得到你!”

“可是已經晚了，”喻菁菁掙開他的手說，“我們今生無緣，要做夫妻，只有等下輩子了……”

第二天，喻菁菁和黃土生回到野狼窩菁菁娘家來。菁菁像欠下倪三茂什么似的，心里老覺得不踏實。

剛到家門口，里面傳來她爸和倪三茂的聲音。

喻老漢道：“三茂啊，菁菁結婚都快兩年了，如今你有了錢，又在城里干事，城里比菁菁強的女孩于多的是……”

倪三茂不等他把話說完，氣沖沖地道：“喻老漢，實話對你說，出去這幾年，我倪三茂什么樣的女人沒玩過?我為什么還要回來找你的女兒?是圖她的人才還是圖她的相貌?她早已是過雨梨花，在城里只要我們一招手，比她漂亮的女人可拉幾車皮。”我圖的就是你三年前送我的那句話：錢!如今我有了錢，明知她等不了三年就會嫁人，可我偏要回來娶她。我就是要讓你看看，我倪三茂到底有沒有能耐!?

喻菁菁氣得差點昏了過去。她萬萬沒想到人有了錢就會變，而且變得這樣令人痛心，變得如此可怕!

聽見有響動，倪三茂忙從屋里出來，見是喻菁菁和黃土生，他遲疑了一下，便上前去拉喻菁菁的手，同剛才在屋里說話時判若兩人：“菁菁，答應我吧。我如今有了錢，10萬、20萬任你花，我一定要讓你活出個人樣束!?！?/p>

喻菁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氣憤而又充滿委屈地道：“你出去!從這里滾出去!”接著轉過身去，將頭靠在屋旁的大槐樹上。

倪三茂只當沒事似的，又將手中的皮包抖了抖，朝后面的黃土生道：“老同學，只要你肯成全我們，同菁菁離婚，我可給你一大筆錢，這只是個零頭，怎樣?”

黃土生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你還記得在學校時你當座右銘的一句話嗎?‘金錢可收買權力，收買靈魂，卻收買不了骨氣和良知!”

倪三茂用鼻子“哼”了一聲，揮著手中的皮包道：“‘骨氣和良知值多少錢一斤?”

就在這時，一輛警車突然“嘎”的一聲停在村，車上下來幾個警察，走到倪三茂跟前問道：“你是倪三茂嗎?你被捕了，這是逮捕證!”

原來三年前，倪三茂從這里出去后，使同一些黑社會的人勾結在一起，干起了販賣毒品的勾當，賺了一大筆黑錢，而三年前受到喻老漢奚落的事他一刻也沒有忘記。手里有了錢，他于是專程從外地趕回來，到喻家顯富擺闊來了。不想這些日子他們的那個黑組織被警方破獲，同伙們供出了他，于是公安人員趕到這里來，將他捉拿歸案。方才還神氣活現的倪三茂，轉眼耷拉著腦袋變成一副熊樣。他被帶上警車的時候，村口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不過，人們這時的目光由當初的羨慕變成了鄙視。

(責編：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