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草編鴛鴦

王　放

龐玳大學剛畢業，就南下深圳找工作了。這天下午，她找到一家旅館安頓下來后，便匆匆擠上公交車去一家電子公司應聘。下車一摸坤包，頓時大驚失色，她的坤包被掏了個空，錢全被扒手摸走了。

龐玳家的經濟原來就不富裕，上了幾年大學又花大了六七萬元，家里已負債累累。這次來深圳帶的500元路費，還是她母親從親友那兒借來的，現在被偷，如何是好?在深圳這個人生地不熟、舉目無親的經濟特區，腰包里沒有錢寸步難行啊!她含著眼淚徒步返回旅館，躲進房間里左思右想：若打電話再向家里要，一來怕母親擔心著急，二來家里也難以借到錢，再說時間也來不及了。怎么辦呢?龐玳躺在床上一夜未眠，眼睛哭得紅紅的。

翌日早上，龐玳無可奈何地打開旅行包，準備挑幾件衣服去賣。可是找來找去卻沒有一件值錢的衣服。她愁眉苦臉地將旅行包里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忽然從包底倒小一對小巧玲瓏的草編鴛鴦。她看著這對草編鴛鴦，眼前不由浮現出同學湯媛的身影，因為這對草編鴛鴦是湯媛臨終時送給她的遺物。

湯媛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這對美麗的鴛鴦是她親手編織的。她和龐玳的家都在江南水鄉，上大學后又是同班同舍，關系非常密切，好得像孿生姐妹。湯媛告訴她，這對鴛鴦是打算送給遠在日本的未婚夫鄭星的。原來，鄭星與湯媛已訂下婚約，待她大學畢業就回來完婚。鴛鴦是吉祥之鳥，相依相伴，永不分離，象征著愛情的忠貞。用來編織鴛鴦的這種香草是水鄉的特產，含有清香，永不變味，十分珍貴。用香草編織鳥兒并不容易，尤其是編織鴛鴦更難，一環一扣都凝聚著湯媛的心血，因此編織出來的這對鴛鴦神采奕奕，栩栩如生。

湯媛用了很長時間把一對鴛鴦編織好后，滿心歡喜地寫信告訴了未婚夫鄭星，盼望他早日回國完婚。誰知盼來盼去，最終卻盼來鄭星一封與她絕交的電子郵件，聲稱他在口本已經結婚，叫她不要等了。湯媛接到這封電子郵件，猶如五雷轟頂，成日愁眉不展，精神恍惚，終于在一次上街時遭遇車禍。臨終時，她含著淚把這對草編鴛鴦送給了龐玳。

龐玳睹物思人，又為好友感傷起來。她本來是想把這對珍貴的草編鴛鴦當作永久的紀念，可眼下百般無奈，只好硬著頭皮把它拿去賣掉，以解燃眉之急。

龐玳悶悶不樂地來到市場，剛把一對草編鴛鴦擺出來，就吸引來一大群人，有的稱贊不絕，有的討價還價。龐玳不管眾人怎么砍價，還是一口咬定500元，少一分錢也不賣。她如此固執的態度，惹得眾人大惑不解，有的搖頭，有的嘆息，有的甚至嘲笑。可龐玳聽了只當耳邊風，耐心地等待著識貨的買主。等著等著，就在早市快要散場的時候，來了一位英俊文雅的青年男子。他—看到這對草編鴛鴦，就快步直奔過來，一把將這對草編鴛鴦捧在手里，一邊看一邊打量著龐玳。龐玳被他看得臉紅起來，害羞地問道：“先生，你想買這對鴛鴦嗎?”

這時，那位男子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連答道：“哦，我買，我買!你要多少錢?”

龐玳說：“500元，少一分也不賣。”

那位男子聽了連說不貴不貴，忙掏出500元遞給龐玳，爾后又問道：“請問小姐，這對鴛鴦如此精美，是你自己編織的嗎?你為什么要把它賣掉?”

龐玳覺得這話問得奇怪，看了那男子一眼，反問道：“先生，我愿賣你愿買，公平交易，你為啥要問這些事?它對你重要嗎?”

那位男子肯定地說：“是的，它對我很重要，很重要!”只見他神情嚴肅，顯露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實話告訴你。”于是，龐玳便把這對草編鴛鴦的由來和自己為何要賣的原因都說了出來。那位男子默默地聽完，什么話也沒說，就小心地捧著那對草編鴛鴦走了。

龐玳拿到了500元錢，立即趕到那家電子公司去應聘向試。聽說負責面試的主考官是公司的副經理。當龐玳走進招聘辦公室見到這位副經理時，不由愣住了!原來他就是買草編鴛鴦的那位青年男子，那對草編鴛鴦擺放在辦公桌上。

這位副經理一見龐玳，就開門見山地說：“龐小姐，我代表公司宣布，你被聘用了。我祝賀你。”

龐玳感到很意外，但也不好問什么，滿懷喜悅地辦完了手續。剛要離開時，只見那位副經理又叫她坐下，然后自我介紹說：“龐小姐，我就是你的好友湯媛的未婚夫，姓鄭名星，不久前剛從日本回來。”

龐玳聽后大驚失色：“什么?你就是湯媛的未婚夫!對不起，這份合同我不簽了。”龐玳心里想，我怎么能在一個沒有良心的人手下工作呢?她一把抓起面前的應聘合同就要撕毀。

鄭星急忙按住龐玳的手說：“龐小姐，請你不要激動，聽我跟你說。”原來，鄭星在日本留學時，有個日本姑娘瘋狂地愛上了他，盡管鄭星一再說明在國內已經有了未婚妻，拒絕接受她的愛，可是那位日本姑娘還是癡情不改，軟磨硬泡。但鄭星就像秤砣一樣鐵了心，一再拒絕。后來，不知那位日本姑娘怎么知道了湯媛的電子信箱，就偷偷地以鄭星的名義發了那封絕情的電子郵件。打那以后，鄭星給湯媛打電話，湯媛就不接了，給她發電子郵件，她卻換了信箱。等鄭星知道湯媛遭遇車禍后趕回國時，她已經……鄭星說到這里，已經淚流兩腮，泣不成聲了。

龐玳怎么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忙不迭地道歉說：“鄭經理，實在對不起，剛才我誤會你了，請原諒。”

鄭星坦誠地說：“沒關系。龐小姐，見到你來應聘我很高興。今天早上在市場里聽你說了賣草編鴛鴦的原因，我就被你的誠實所感動，所以剛才你一踏進這辦公室，我心里就認定了你。我想，一個企業，只有擁有誠實的員工，才能樹立良好的信譽和形象。你是湯媛的好朋友，現在我說什么都為時過早，時間會證明一切的。你如果信任我們的公司，我真誠地希望你留下來。”

龐玳面對他真誠的面孔，默默地點了點頭。

龐玳留下來了。一年后，她與鄭星相戀了。結婚那天，在他們新房最顯眼的地方，端端正正地掛著那對草編鴛鴦。

(責編：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