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男性偶像標本等

朱大可等

中國男性偶像標本

朱大可

上海電視業最近出現了文化復興的偉大跡象。《加油!好男兒》節目收視率一度飆升至3．8，大幅領先于湖南“超女”。媒體就此發出了大驚小怪的叫喊：北方陽剛男全軍覆沒，“娘娘腔”順利晉級!以上海為中心的娘娘腔美學，再次成為年度時尚中心。

某些媒體評論的誤區在于，把這種大眾美學趣味，認為中國新出了什么重大的時尚趨勢。這完全是個天真的誤判。中國美男的標準亙古不變，娘娘腔的男人，始終是其中的主流，走紅的娛樂明星，娘娘腔程度深淺不一。

只消查一下古代典籍就不難發現，標準的中國古典男性偶像只有一種類型，那就是潘安和賈寶玉式的秀男，面若敷粉，唇紅齒白，玉樹臨風。他們的影像，浮現在包括“三言兩拍”、《聊齋志異》和《紅樓夢》之類的文本里，成為女人渴慕的永久偶像，統治中國長達數千年之久，散發出經久不息的脂粉香氣。

“好男兒”在上海的涌現，并非是件咄咄怪事。江南歷來就是秀男的最大搖籃。從牛郎董永、梁山伯到許仙，各種秀男偶像層出不窮，為中國民間和宮廷文化，提供了最重要的美學資源。這就是文化地理學的邏輯后果。在一個陰柔、纏綿和水波蕩漾的區域，土地、空氣(氣候)、流水、磁場和秀美的風景，這些特有的地理元素，匯聚成滋養秀男的溫床。

地理人類學甚至支持這樣一種觀點，即某種特定的地理構造，可以決定男女荷爾蒙的產量。江南無疑是雌性荷爾蒙豐收的地點。這是一種何等詭異的力量，數千年矢志不移，營造著漢人的性別美學，不僅把女人打造成美人，也把男人塑造成優雅秀麗的戲子。

基于區域文化地理學的強大支持，秀男在中國娛樂圈的旦角地位從未受到動搖。倒是酷男的形象，雖有受寵的時刻，卻始終只是小妾式的配角，扶正的契機，似乎遙遙無期。

荊軻、關羽、秦瓊和武松，這些民間英雄氣壯如牛，活在說書人、宋元話本、社戲和城市戲曲里，演繹著永垂不朽的傳說。他們用拳頭和刀劍書寫歷史，跟暴力美學密切相關，卻與情色美學相距遙遠，恰恰相反，他們是情色生涯的天敵。打虎英雄武松是這方面的樣本，他殺死秀男西門慶，成為膾炙人口的道德英雄。這種勝利的假象鼓舞過無數壯漢，也迷惑了文化研究者的視線。

不幸的是，酷男雖能在拳腳上擊敗秀男，但在情場上卻是弱勢群體。基于秀男是女人鐘情的主要對象，她們的消費趣味，便決定了中國男性偶像的特點。因此，中國女人而非江南地理，才是主宰秀男偶像流行的“幕后黑手”。這就是女性消費趣味向我們揭示的真理。“好男兒”提供了這方面的最新證據：那些評委或是娛樂女人，或是秀男分子本身，她(他)們亮出的分數，為大眾美學指引了秀麗靡軟的方向。

秀男和酷男的博弈，是中國流行文化的重要議題。流行歌壇曾經出現過劉歡和刀郎式的硬漢風格，但劉歡始終沒有成為主流，而刀郎的生命也只有兩年之久。在中國的舞臺上，北方陽剛氣質只能曇花一現，猶如一聲粗獷的嘆息。

一種新的男性偶像——痞男，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逐步涌現。形成男性偶像的“第三種道路”。他們看起來既不秀美，也不獷悍，他們出演的角色，大多貪嗔、油滑、狡黠、說謊、搞笑、工于心計，飽含市儈氣和流氓氣而不失人情味。他們的面容、表情和行為方式，無疑更接近生活的本相。這很像是《西游記》所寓示的那種情景：人們在面容秀美的和尚和性情酷烈的猴子之外，發現了豬八戒的康莊大道。

我們已經看到，秀男、酷男和痞男，匯成二十世紀末娛樂消費的潮流，而這三種男性風格的互動和雜交，卻成了二十一世紀大眾文化趣味的最新動向。就《好男兒》節目而言，它向我們提供的，不再是古典意義上的秀男，而是它的某種升級版本，也即跟痞男或芙蓉姐姐雜交后的變種。那些受寵的選手，擁有傳統秀男的娘娘腔外形，卻比秀男更加痞氣、厚顏、擅長搞笑和自我推銷。他們的街痞式表演，就是對新時代文化本質所作的最佳詮釋。

[發言]

“娘娘腔”、“中性化”男性的出現不足為奇，只要他們不違法、不傷及他人正當權益，他們就有選擇和存在的權利。“男子漢”的內涵理當有所改變和豐富。每個人出身和身體素質不同、能力和機遇也不一樣。不能按照一個固定的標準和模式去嚴加苛求。

——劉蕃

一女子，認為俊秀男子是男子漢，遂嫁了唐三藏，而唐三藏此人過于冷漠，無人情味，故離婚。繼覺溫柔男子是男子漢，遂轉嫁八戒，八戒溫柔體貼，但喜拈花惹草，又離婚。繼覺有本事且不好色男子是男子漢，遂轉嫁孫猴子，孫猴子乃工作狂，整年飛來飛去，結婚來相聚不過旬日，故離婚。繼覺本事一般但老實顧家男子值得信賴，遂轉嫁沙和尚，后覺日子沒激情，又離婚。單身至今。

——哈哈兒

現在許多男人為了權貴們的青睞和賞賜，正在“娘娘腔”地說話和辦事。

——高洪軍

有沒有陽剛之氣，不是哪一個人的事，而是社會心理的折射、時代精神的投影。中性的溫室，煉不出碧血丹心!

——潘德東

不少女性她們所碰到的男人無非都是一些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娘娘腔的奶油小生、鬼頭鬼腦的小混混、庸庸碌碌的公務員、自命不凡的空談客、酸臭迂腐的弱書生、投機鉆營的生意人……

——丁子江

女同事中有人在說，要是能嫁到有錢的男人就一生幸福了。媒體宣傳的都是奢侈豪華的生活，是一擲千金的快感，是成名的快捷與受用無窮。有多少錢成為檢驗男人的惟一標準，沒人去看他是如何的人品，也沒人關心他是不是奸詐之徒。更不關心那些錢是如何得來。

——眉伶

時代不需要男子漢。

勇敢正直被笑是傻，別人不出頭你出頭，圖什么?見義勇為、助人為樂被視為別有用心；每天能按時回家與妻兒共聚天倫，那是沒有本事，有本事的男人哪會天天回家?

——完美的幸福

男子漢只是一個傳說，這不是男人的錯。因為大家容不下。“人至賤則無敵”成為無數人的座右銘。不能成就大富大貴的顯赫，在蠅頭小利面前，一樣爭先恐后，將力量發揮到極致的男人一點都不少見，見到困難和災難跑得比誰都快，該仗義執言時做縮頭烏龜，面對顯貴又卑躬屈膝的男人更是隨處可見。

——敏捷輕盈

我心中的男子漢：有情有義，同時又有堅韌、勇敢、樂觀、豁達的男性特質。想來要求不高，可現實生活中，能具備其中二三者也不多呀!(男同胞們切勿怪罪我的實話實說)

——蘇珊

女人眼里的男人。

第一次見面：十足的傻小子；戀愛時：他太老實了，不過還挺聽話；結婚一年：他還不錯，知書達理。又會體貼人；結婚五年：他聰明絕頂，才華橫溢；結婚十年：他是世上最好的人；結婚二十年：他沒多大能耐，充其量算個男人；結婚三十年：他懶惰，愚訥，無能；結婚四十年：整個又呆又笨的糟老頭，下輩子說啥也不能嫁給他；他去世了：這個老頭子，害了我的一生，撇下我就走了!

——小寧子

一群毛孩聚樹下吹牛。甲曰：俺爹孔武有力，舉兩百斤不費吹灰之力，乃男子漢。乙曰：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者不足懼，俺爹乃一書生，雖無縛雞之力，能討上頭歡心，有策武夫之權，乃男子漢。丙曰：兩者缺一不可，俺爹武能上馬安天下，文能提筆定乾坤，乃男子漢。丁日：得來都太費勁，俺爹生于豪門，雖不學無術，卻應有盡有，乃男子漢。戊曰：皆不足懼，俺爹一剃頭匠，叫誰低頭皆可。

——洋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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