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炳忠
在美國的記者群中,白宮記者是最神氣的一族。各大新聞機構總是挑選最精明能干、最富有經驗的記者駐扎在白宮。他們反應敏捷,新聞敏感性強。尤其是電視臺的記者,更需要良好的綜合素質。他們不僅要隨時能夠提出有水平的問題,而且也必須能夠快速回答主持人的即席提問。
在這里,記者已經不僅僅是在搞新聞,而是在參與政治,參與監督美國總統的言行和政府的政策。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也是政治家,是無冕之王。
白宮記者又是特殊的一族。有的人一干就是數十年,白宮的主人換了,但白宮的記者經常還是那些人。很多時候是美國總統先認識記者的。有的總統在進白宮之前就要先熟悉白宮記者的名字,了解他們的背景。
總統最喜歡記者,因為他們可以為他說話,為他宣傳,通過他們,總統可以樹立自己的形象,宣傳自己的政策主張。所以在華盛頓當記者,你不必到處打聽新聞,政府官員和發言人、新聞公報和報紙、電臺、電視臺,每天一股腦兒地向你灌來,你去記者會,那些巧舌如簧的發言人和政客們不是擔心你問什么令他尷尬的問題,而是生怕你不去,生怕你不問問題。白宮更是耐心地回答每一位記者的問題,只要不怕煩,你就問吧。
但是總統又最害怕記者,因為他們總在雞蛋里挑骨頭,隨時都有可能將白宮內丑陋的地方暴露出來。使總統威風掃地,甚至會使總統灰溜溜地離開白宮,1972年讓尼克松揮淚別白宮的先鋒就是《華盛頓郵報》的記者。白宮記者是白宮的喇叭,又是白宮的耙糞者。總統對他們有一種又喜歡、又討厭的復雜心情。
最明顯的例子是克林頓與萊溫斯基的丑聞。1998年初,克林頓與萊溫斯基的丑聞鬧得沸沸揚揚。一天,克林頓在白宮東廳與英國首相布萊爾舉行大型記者招待會,記者紛紛舉手提問題。克林頓對記者是比較了解的,他清楚哪位記者會提出什么樣的問題。他想利用記者澄清他的立場,又擔心記者提出過于尖銳的問題而露餡。因此,他極力避開CNN駐白宮記者沃爾夫·普利策和美國廣播公司(ABC)的塞謬·多納爾森。
但是,在被他點到的記者站起來之前,大胡子沃爾夫早已在第一排站立了好久,并搶先提了問題。果然,沃爾夫的問題使克林頓哭笑不得。沃爾夫問:“萊溫斯基小姐本來是一個普通人,因為您而改變了一生的命運,請問您自己感覺如何?”克林頓右手支著下巴,無可奈何地連聲說:“很好,很好。”在克林頓被迫承認與萊溫斯基有染之后,記者更是毫不留情地窮追不舍。
直到后來,克林頓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很認真地請求記者不要再糾纏這些事了。希望新聞媒體將重點轉移到國家大事上來,記者們最終還是聽了總統的話,第二天的報紙幾近全部報道了美國的社會問題。
新聞看起來客觀,但是問什么問題,什么時候提問,讓什么人提問,就已經體現出了新聞的不客觀。新聞的客觀、公正完全是相對的,美國的新聞體系更是如此。不同的記者,不同的國籍,不同的背景看到同一個事件,描寫同一個人物,就會寫出完全不同但又是完全客觀的新聞。這正如盲人摸象,人的認識永遠是有局限的。
【原載2006年10月1日《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