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破爛的偉大母親

小金針

去年秋天我把母親從家鄉接到深圳住，父親因為擔心家里的農活沒有一起來。說是讓母親來深圳看看，享享清福，其實母親每天買菜做飯打掃衛生，還要照顧小孩，六十多歲的母親于是成了家里的免費保姆。

母親是一個非常節儉的人，平時花錢總是計劃得很細。不會亂花一分錢，每次交給她的伙食費到了月底，總會有不少節余；對于剩余飯菜，母親知道我們都不愿意吃，她寧愿一個人吃也不會倒掉。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母親也許是受了把平時家里積累的飲料瓶、礦泉水瓶和廢舊報紙收集起來賣給收廢品的啟發，慢慢在外面也撿一些賣。最先，我們并未留意，后來有住戶往管理處投訴，說是經常見到一個背著臟兮兮編織袋的老太太出入小區，我才知道母親已經開始正式撿起破爛來了。為此，我對母親說，我們不差你這一點錢，既辛苦也不衛生，不要再出去撿破爛了。可是母親卻很認真地說，知道你們在深圳壓力大，開銷大，什么都需要用錢買，不像在家里。我不能吃閑飯，能幫多少算多少。撿破爛算什么，不偷不搶……于是，我們也只好由她了。

母親開始熱愛起這一職業來了，樂此不疲。很有成就感，每天吃晚飯的時候總是要給我們講述一下當天的見聞和收獲。

每天一早安排好我們的早餐，母親就出門了，到中午回來給女兒做午飯，飯畢，又出去了，到晚上五點多趕在我們下班前回家做晚飯。如是循環。但是，中間也難免有不準時的，好幾次，女兒因為沒有及時吃午飯而遲到了，妻子也因此多有怨言，母親在孫女“投訴”了幾次之后，果然改進了不少。

母親每次和我們一起外出，她看見地上的東西，總是守在原地，等我們走遠再撿起來。我們裝著不知，母親撿起來后遠遠地跟著我們。

有一天下午，我在公司上班，忽然聽見外面一陣喧鬧。原來是行政部的同事帶來了一個收報紙的老太太。老太太一邊低頭彎腰吃力地捆綁著報紙，一邊和同事在侃價。有幾個同事在一旁和老太太打趣：老太太，這么大年紀還出來賺錢啊?別太辛苦啊!我走近一看，老太太正是母親!正在驚愕!要知道，公司離家有三十分鐘車程。母親走到這里按她的速度得走將近兩個小時呀!這時候，母親也抬起頭來，也看到我了，母親立即把頭低下去，顯然沒有要認我的意思!而我也正好不想讓那么多同事知道我有一個撿破爛的母親!所以，都沒有打招呼。直到看見母親步履蹣跚地扛著二十多斤重的報紙走出門口的時候，才覺得不忍，追出門去，我想把那一捆報紙搶過來扛在肩上，哪知道母親死活不讓，悄聲對我說：“傻孩子!回去吧，媽能行!別讓同事們笑話你。媽給你丟臉了。”

平淡的日子很快就隨著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而改變了。

一天，母親為撿一個礦泉水瓶子，被一輛摩托車撞倒在地，摩托車司機駕車逃逸，母親被120急救車送往醫院。因為沒有錢交押金，醫院只做了一些簡單的包扎。等我們趕到時，剛剛醒過來，母親的右腿粉碎性骨折，臉上被劃開了幾道很長的口子，花白的頭發粘滿了血跡。母親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但神智還算清楚。見我們來了，拉著我的手，斷斷續續地告訴我：“家里枕頭底下……有撿破爛掙來的兩千元錢……本來想給家里添補一下，沒想到這次花費你們……更多的錢……媽真沒用啊!”

此刻，我已經心如刀割，淚如雨下。

母親啊，只怪兒子無能!沒有能力讓你安享清福，卻讓你遭受這樣的痛苦!

在母親住院的三個月時間里，我一直處于深深的自責之中。

母親出院后，落下了一個傷殘的腿，回鄉下去了。

如今，每一次看見顫顫巍巍的拾荒老人，總感覺他們就是自己的父母親。七歲的女兒也會自覺把喝完的飲料瓶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