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有人在高爾夫球場上要我這樣揮桿:“瞄準微軟,或IBM。”地點是印度南部的班加羅爾,我正站在KGA高爾夫俱樂部的第一洞開球區,球伴指著果嶺正后方遠處的兩幢鋼骨玻璃大樓。打到后九洞,可以看到惠普與德州儀器兩棟大樓沿著第十洞球道矗立。此外,開球標志是EPSON提供,球童則戴著3M的帽子。球場外,紅綠燈是德州儀器贊助,馬路旁的廣告看板是必勝客匹薩。
這里不是堪薩斯州,絕對不是。但也不像印度。我是到了新世界,舊世界,還是下一個世界?我效法哥倫布,也航向我的探索之旅,來到有印度硅谷之稱的班加羅爾。當年哥倫布揚帆西向,雖然沒到印度,但已證明地球是圓的。
我出發前往印度,一如哥倫布,我也是來印度尋寶。哥倫布尋的是硬件:金銀、絲綢、香料——當時的財富之源。我尋的則是軟件:腦力、精密運算、光電工程的突破等今日的財富之源。哥倫布所遇到的Indians,他都認為可以抓來當奴隸。我所遇到的Indians,我則是想了解他們為何搶走我們的飯碗?為何成為美歐服務業及資訊業的委外重地?
當我揚帆遠航,我以為世界是圓的,然而到了真印度,卻滿眼都是Americans,電話中心講的英語都是美國口音,軟件公司更把美國商業技巧學到了家。哥倫布向國王與王后報告說,世界是圓的,并且以這個發現而名垂青史。我回家后只和老婆一人分享我的發現,聲音還壓得很低——
“親愛的,”我附耳說,“我認為世界是平的。”
我是如何得到這個結論的?我想這一切可從印度科技界瑰寶InfosysCEO奈里坎尼在Infosys園區會議室說起。據奈里坎尼講,這個與一般名校法學院的階梯式教室極為類似的會議中心是印度外包業的正中央。奈里坎尼指著我生平見過的最大電視屏幕,很驕傲地向我們解說,藉此Infosys可以在任何時候,為任何案子,召集廣布全球的供應鏈成員,進行視訊會議。屏幕之上掛有八個時鐘,相當程度反映了Infosys業務的寫照:一年365天,一周7天,一天24小時,全年無休。
奈里坎尼表示:“外包只是世界所發生的某種大變化的一個面向。這個大變化是由于投入科技的巨資。”公元2000年左右,電郵、Google之類的搜索引擎“創造出一個平臺,可以從任何一個角落,傳送智慧產品、智慧資本。它可以拆解、遞送、散發、生產,再重新組合。我們的工作于是就增加許多彈性,特別是智慧性質的工作。你們今天在班加羅爾看到的,就是這些發展相加之后的具體成果。”
奈里坎尼在做總結時,說了一句話,留在我耳際久久不去,他對我說:“湯姆,競技場正在鏟平。”當晚,我離開Infosys園區,搭車磕磕碰碰回班加羅爾時,我一直咀嚼這句話。
我想全球劃分為三個主要紀元。全球化1.0自1492年,持續到大約1800年。全球化2.0大概從1800年持續至2000年,中間曾經被大蕭條及兩次大戰打斷。2000年世界進入了一個新紀元:全球化3.0。世界從小縮成微小,競賽場也鏟平了。
在“1.0”,推動全球化的力量來自國家,在“2.0”,推動力來自企業,在“3.0”,推動力則來自個人。個人的力量大增,不但能直接進行全球合作,也能參與全球競逐,利器即是軟件,是各式各樣的電腦程序,加上全球光纖網絡的問世,使天涯若比鄰。如今人人都可以自問,也應該自問:我在當今的全球競逐與機會中,如何占得一席之地?
世界不斷縮小變平,每一個角落都會有力量大增的男女。將有更多人插上插頭就可以大顯身手,我們會看到整個彩虹的人種。
當天晚上我坐在旅館陽臺思考這些轉變時,興起一個念頭:我要放下一切,寫一本書,讓自己明白世界是如何變平的,對個人、企業、國家又具有哪些意義。
(注:托馬斯·弗里德曼是《紐約時報》最為著名的專欄作家之一。在過去的一年里,《世界是平的》被包括比爾·蓋茨在內的商界領袖不厭其煩地推薦,被所有的MBA學生談論。)
(梓洋節選自《世界是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