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喬安娜·史藍
整形醫生的手揉著我臉上扭曲的疤痕。醫生的年紀大概比我大十幾歲,長得十分英俊,他的陽剛之氣與激烈的注視似乎太有力了。
他低聲說:“嗯!你是模特兒嗎?”
他是在開玩笑嗎?我這樣自問,并審視他英俊的臉,看看他是否強忍著笑意。絕對沒有人會把我誤認成時裝模特兒。我很丑,我母親通常會說我姐姐是一個漂亮的孩子。畢竟,我有一個疤痕來證明這些論點。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場意外——鄰居的小男孩抓起一把水泥向我的臉上扔過來。急診室的醫生將我破碎的皮膚縫合,用羊腸線穿過我的臉皮外部,然后再縫合我嘴里碎裂的肉。以后的一年里,我必須用大片繃帶——從面頰骨到下巴——將發炎的傷口貼住。
意外發生數周后,我又患上近視?,F在我難看的繃帶上加了一副又大又厚的眼鏡。我蓬亂的卷發讓我的頭看起來像是發霉的黑面包。母親為了省錢,帶我去美容學校,讓那兒的學生幫我剪頭發。那個幫我剪發的學生熱心過度,一把將我的頭發剪掉,一時間只看到一團團的頭發堆在地上,老師走過來的時候,我的頭發已無法挽救了。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我們拿到一張免費剪發的代用券,留待下回消費時使用。
那晚我的父親嘆氣說:“算了!對我來說,你永遠都是漂亮的,”他頓了一下然后又說,“即使對世界上其他人來說,你并不漂亮?!?/p>
是啊!真是多謝了!好像我沒聽見同學對我的嘲弄;好像我不知道自己跟學校老師疼愛的小女孩不一樣;好像我不會偶爾瞥見自己映在浴室的鏡子里的臉。在一個重視美麗外表的社會里,丑女孩根本沒人要。我的外表為我帶來了無盡的痛苦。每次家人收看兒童選美比賽或才藝比賽的節日時,我都會躲在自己的房里哭泣。
最后我決定,雖然不能讓自己變漂亮,但至少要永遠讓自己保持整潔的外表。經過多年的努力,我學會整理自己的頭發、戴隱形眼鏡、使用化妝品。我觀察別的婦女如何適當地裝扮自己,學習穿著最能凸顯自己優點的衣服?,F在我已經訂婚了。我臉上的疤痕雖然隨著時間的變化而縮小、淡化,卻依然成為我與自己新生活之間的障礙。
“我當然不是模特兒。”我略帶憤怒地說。
整形醫生雙手抱胸,看著我說:“那你為什么還要去管臉上的疤?如果沒有什么專業上的理由非將疤痕去掉不可的話,你今天來這兒干什么?”
突然間,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所有我認識的男性。那八個受我邀請去參加舞會卻拒絕我的男孩、我上大學時偶爾約會的男孩、那群長久以來忽略我的男性、我的未婚夫。我將手舉到臉旁,我臉上的疤痕證明我很丑。我的眼眶盈滿淚水,視線變得模糊。
醫生拖了一把凳子在我身邊坐下。他的膝蓋幾乎碰到我的,他的聲音緩慢低沉。
醫生輕聲地說:“讓我來告訴你我看到的是什么,我看到一個漂亮的女人,雖不是個完美的女人,但卻很美麗。蘿倫·賀頓的兩顆門牙中間有一條縫,伊麗莎白·泰勒的額頭上有一個小疤,”他停了一下,拿了一面鏡子給我,“我常想:出色的女人都有不完美的地方,但我相信她們的不完美之處只會更突出她們的美,因為,由此我們確定她們也是人。”
醫生將凳子向后推,然后站了起來:“我不會動你的疤,別讓任何人用你的臉來愚弄你。你用自己的方式散發魅力,真正的美來自一個女人的內心。相信我,我的專業知識讓我知道這點。”然后他就走了。
我看著鏡子里的臉,醫生是對的,多年以來,那個丑孩子已經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女人。從整形醫院走出來那一天起,我就成了一個職業演講者,以對著成百上千的人演說為生的我,常常聽到很多人(男女都有)贊美我,說我很美麗。而我對此知之甚詳。
當我改變審視自己的角度時,別人也被迫改變看待我的角度。雖然整形醫生沒有移除我臉上的疤痕,但他卻移去了我心里的疤痕。
(黃勝利摘自《激勵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