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小時候,家里養過一只狗,叫老黑。它非常聽我的話,每天放學回來,都會大老遠地迎接我??墒怯幸惶?,不清楚什么原因,他突然“瘋”了,滿巷子亂跑亂竄。父親擔心它傷到別人,就決心殺掉它。當父親氣喘吁吁地把“老黑”摁倒,叫我用鎬頭快點“解決”它的時候,我遲疑著、恐懼著。父親急了,大聲吼罵。最后,我高高舉起的鎬頭砸向了它的頭顱,奄奄一息的“老黑”癱倒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把“老黑”埋到了河邊,可是第二天早上,那里只剩下一個深坑,蓄滿一個少年的懺悔。一整天,我坐在院子里一動不動,從鄰家飄過來的狗肉的味道四散開來,無邊無際地縈繞……
在“老黑”死去的那一刻,我看見了它眼角的淚,混濁,混合著血腥的味道流了出來。
我想道歉,卻已無法挽回一個冤屈的生命。
1899年的一天,尼采離開他在杜林的旅館,步上街道,看見一個車夫正在鞭打一匹馬。尼采跑上前去,當著車夫的面,抱住馬頭放聲大哭。當偉大哲學家的淚水洇濕馬臉時,我們無法窺探那匹馬的心靈。米蘭·昆德拉卻在自己的書中窺探了尼采的心靈。他說,尼采這一動作的廣闊內涵是,他正努力替車夫向這匹馬道歉。尼采眼中的馬是有尊嚴的,有著和人類一樣高貴的心靈。
向一些靈魂道歉,其內在的本質是拯救我們自己。
(雷仔摘自《遼寧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