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力問題

孫　禾

我怎么也沒想到，我會答應一個女生去寫一篇關于小小說想像力問題的小小說。是，它本應屬于理論范疇，但，在女生強烈要求下，我必須讓它成為一篇小小說。我不知我能不能這樣。女生說能，我竟信了。

是這樣的，數日前，一個女生讓我到小小說網上看她的小小說，老實說，小說一般。還有一個我認為比較致命的地方，就是從頭到尾，連一個比喻都沒有。因此，我覺得她是一個極度缺乏想像力的作者。我跟她說，你的小小說缺乏想像力。她說，什么是想像力？我說想像力就是想像的能力。她說老師，能打個比方嗎？

我問，你覺得現在寫作最應該關注的群體是什么？

民工。她說。

我說你現在能不能構思一篇關于民工的小說？

她說，我給你說說前些天我們學校發生的一件關于民工的事吧。

(故事的女主人公叫巧巧，21歲，藝術系大三學生。男主人公民工某某，姓名不詳，年齡不詳，某建筑工地工人。故事的高潮是，大學生巧巧在去學校水房打水的路上被民工某某強奸了。故事過程是這樣的：

某天晚上，去水房打水的巧巧老是感覺有人跟著她，但一回頭什么也看不見，反復幾回都是這樣。巧巧就有點怕，水沒灌滿就跑回了宿舍。巧巧回到宿舍就拍著胸脯說，好險好險。全宿舍的女生都不以為然。有個臉上有疤的女生還從鋪上站起來說，我從來沒見過色狼，我們太需要色狼了。接著有個腿粗的女生就從上鋪探出頭來，說，就是就是，如果能抓個色狼來玩玩就好了，我一定滿足他。巧巧就說，你們太流氓了吧。結果宿舍的女生異口同聲地說，不在自慰中爆發，就在自慰中滅亡，你不流氓有人流氓。

第二天晚上，去水房打水的巧巧還是感覺有人跟著她，但一回頭還是什么也看不見，反復幾回都是這樣。巧巧就有點怕，水沒灌滿又跑回了宿舍，結果巧巧發現宿舍沒一個人。巧巧很是奇怪，因為她明明記得自己出來時都在的。

第三天晚上，巧巧叫了隔壁宿舍一個老鄉一起去水房打水，結果巧巧還是感覺有人老跟著她，但一回頭還是什么也看不見，反復幾回都是這樣。

巧巧問老鄉說，你感覺有人跟著沒？她老鄉說，感覺有，可是一回頭什么也看不見，不會是錯覺吧？巧巧說，我這幾天老有這感覺。

她老鄉說，不會是民工吧？巧巧說什么民工？她老鄉說，就是正在給我們建新宿舍樓的民工呀，前些天就聽說一個女生被民工強奸了，學校封鎖了消息，所以很多人不知道。巧巧驚訝地說，真的假的？她老鄉說，那還有假。頓時，巧巧的心里就犯咯噔，水沒灌滿就往回跑，嚇得她老鄉也在后面跟著跑。結果巧巧發現宿舍還是沒一個人。巧巧越發奇怪，明明自己出來時都在的。

第四天晚上，巧巧的那個老鄉也不愿意跟巧巧一塊打水了，老鄉說以后她男朋友替她打水了，不用再叫她了。巧巧沒辦法，只得硬著頭皮自己去打水。

在去水房打水的路上，巧巧還是感覺有人老跟著她，巧巧差點嚇哭了。就在這時，突然從小樹林里竄出幾個人，把巧巧的熱水瓶都嚇掉了。但有驚無險的是，竄出來的不是別人，是她宿舍的幾個女生。

那個腿粗的女生說，巧巧，我們連續跟蹤你三天了，怎么沒發現你說的色狼呀？巧巧說，我也不知道，我還以為你們是色狼呢，嚇死我了。那個臉上有疤的女生樂了，笑著說，嘿嘿，希望我們是色狼吧，那我們就是色狼，我們就是色狼……說著說著，就去掀巧巧的裙子。巧巧呢，一邊捂裙子，一邊笑著退著逃。她們就在后面追，惹得路兩邊小樹林里正朝女朋友頻繁動作的男生也紛紛停止來注目。

第五天晚上，去水房打水的巧巧不再感覺有人跟著她。可就是在這天晚上，巧巧被人拖進小樹林強奸了。）

上面便是女孩講的關于民工的故事了。

我說，你講的是個關于民工的故事，可是除了開始你把男主人公的身份冠以民工，但從故事的經過和結尾來看，看不出是民工呀！也就是說，強奸巧巧的也不一定是民工呀？她說，學校的人都知道了，都是這樣傳說的，不過有兩種聲音認定該強奸犯身份是民工。

我說，哪兩種聲音？

一種是說巧巧報案了，強奸犯最終繩之以法，認定身份是民工；另一種是說強奸犯無端自首了，據實交代了民工身份。

我說，你愿意相信哪一種？

她說，我更愿意相信后者，因為后者含有美好的成分呀。

我說怎么講？

她說，譬如可以說后來巧巧漸漸喜歡上了那個民工，譬如可以說民工原來和巧巧是兩小無猜的兒時伙伴，譬如可以說后來民工替巧巧打水，譬如可以說民工掙錢幫巧巧完成了學業，譬如還可以說后來巧巧有生命危機而民工為巧巧獻出了生命……等等，善良美好的東西真是很多呀。

我說很好，這就是你的想像力，如果拿你任意的一個“譬如”進行結尾，它就是一篇好的小小說作品了。反之，如果沒有這些“譬如”，如果沒有這些想像，那民工強奸大學生的事，強奸也就強奸了，也只能當新聞傳說了。

作者簡介：孫禾，本名孫偉，河南息縣人。大學藝術設計系畢業。1997年開始發表作品。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現居鄭州。小小說星網（www.xiaoxiaoshuo.net）總策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