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餡餅

孔令德

鄉里搞了些低息貸款，幫助本鄉幾個貧困村發展養羊養兔。村長周大奎從縣城辦貸款回來太陽已平西了，事情辦得順利他高興，一高興就想下棋，就在大街上找了幾個人，在十字路口處擺上了棋盤。

第一盤他贏了，第二盤剛開始手機響了。大奎掏出手機，一看是老婆從家打來的。大奎不耐煩地問：有事呀！大奎，停了一天的水咱家缸里沒水了，你快回來挑兩擔水，我要做晚飯。好好，過一會就去挑。大奎的棋正下在興頭上，他不想就此結束。瞅了一眼邊下看下棋的人說：誰幫我去擔水？我請他吃餡餅。

村長，你不騙人？狗娃搶先問。大奎拍拍狗娃說，兄弟，你去給我家挑兩擔水，餡餅讓你吃。我，我怕你騙我。狗娃說。大奎說：不騙你，真不騙你，絕對讓你去崔寡婦飯館吃餡餅。

那年，村小學翻新，崔寡婦丈夫為村里拉磚遭車禍喪了命，當時她才二十四歲，村干部就幫她在大街邊開了個小飯館。她爺和她爹過去都是開飯館的，油炸餡餅是祖傳手藝，南來北往的人都愛吃，就連縣鄉大干部吃了也贊不絕口。

聽村長說叫他去吃肉餡餅，狗娃的口水早流出來了。村長，說話算數？狗娃又問。大奎說：我不騙你，真的叫你去吃肉餡餅。好好，我去給你家挑水。狗娃站起身，向大奎家走去。邊走邊想：嗨，不就是挑兩擔水嗎？

狗娃擔水快如飛，一連給大奎家挑了三擔水，又挑了兩擔送到自己家，最后給爹娘挑了一擔。

爹娘和二弟一起生活，二弟現在在外地打工。狗娃挑完水回到十字路口時，太陽就要下山了。大奎把棋盤一掀說：不下了。村民都知道大奎下棋能贏不能輸，一看形勢不好就掀棋盤。村長又賴棋呀？哈哈……不不……我不是賴棋，我要兌現剛才的諾言，和狗娃一起去吃香酥肉餡餅。周大奎站起身，對狗娃說，走。

真去？狗娃嘻嘻笑著。我說了不騙你。大奎說。

村子上空炊煙裊裊，大奎和狗娃一前一后向村中飯館走去。狗娃突然問：大奎哥，你真掏錢讓我去吃香酥肉餡餅？我的傻兄弟，有人請我去吃香酥肉餡餅，我才讓你和我一起去吃的。大奎說，不光吃餅還要喝幾杯。

狗娃是個心善的青年，他知道村民請村長吃飯一定有什么事，就問：誰請你？是不是因為貸款的事？你啥也不用問去吃就行，大奎說。狗娃撓撓頭，吭吭哧哧地問：人家請你辦事我去合適嗎？有什么不合適，走吧。大奎推推狗娃說。不，我還是不去的好。狗娃說。

你不去不是白給我擔水了嗎？大奎拉了拉狗娃，那香酥肉餡餅好吃呢。

再好吃我也不想去了。狗娃說。大奎問：你這是為啥？剛才不是說好去吃嗎？

現在我改主意了。狗娃說，別人拿血汗錢請你吃餅喝酒，我不想多給別人添負擔，更不想看人家的白眼。

機會難得，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那我也不去了。狗娃說著大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這個狗娃！看著他的背影大奎搖搖頭說。

狗娃看爹從對面走來，他迎過去問：天這么晚了，你去哪兒？爹只是笑了笑，沒回答。狗娃走進爹娘家，見娘坐在北屋發愣，就問：爹干啥去了？他呀，去飯館請大奎吃飯。請大奎吃飯？狗娃很驚訝，為啥請他吃飯？你二弟來信說，明年春天他要和秀云結婚，你爹請大奎吃飯，讓他給批點宅基地蓋新房。

上午賣了兩只羊，我把錢給爹送去。狗娃說著就往外走。

孩子，你爹走時對我說，他不讓你去。

我要去，給爹去送錢。狗娃堅決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