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謙科口述高建忠王亞澤衛亞敏整理
我出生于山西省芮城縣城北關村一戶貧苦的農家,在我12歲那年(1935年),父母因光景困難,把我賣于南關尚毓琇為螟蛉子。
1937年農歷七月間,我聽說二戰區來我縣招收新兵建立抗日武裝(即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非常欣喜。當時我年僅14歲,為逃離苦海走出一條新生路,我瞞過尚家到招兵處報了名,并被順利招收。我縣同時招收的有20多人。
我們這批新兵步行到垣曲縣安駐,在這里統一集訓整編了三個月,被命名為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三縱隊第十團(共計12個團)。我團有3000多人,團長雷震,湖南人,是經過長征的老紅軍干部。當時,同我一般年齡的小兵有百余人,大多被送到延安上學培養。因我從小經過磨難,顯得老成精干,被衛生隊領導錢信忠在人員缺乏情況下留用,分配到衛生隊工作。
1937年12月間,我們這支新建決死隊三縱隊開赴平遙、祁縣一帶,以游擊戰抗擊日軍。我隨錢信忠率領的衛生隊搞傷員救護工作。我軍曾一度占領了平遙縣城,襲擊了祁縣西城門外的日辦紗廠,繳獲了一批軍需品及醫用棉紗、白布等。1938年,我部奉命轉戰于上黨地區,密切配合八路軍總部及一二九師參加了反擊日軍瘋狂圍攻根據地的戰役。我作為一名衛生員,參加了我軍傷病員的救護工作。我們三人一組,即主醫、助理、遞進器材、藥品,嚴謹快捷,井然有序。戰事傷員多,我們樹常夜以繼日進行醫療搶救工作。
1940年2月,我經錢信忠科長保送;到白求恩醫院學醫。
當時,白求恩醫院配合八路軍抗日需要,在晉、冀一帶抗日戰場轉移流動。這個醫院的醫生是受國際共產主義組織派遣,到中國援助抗日反法西斯侵略戰爭的。這批援華醫生有17人,著名人士有加拿大人白求恩、印度人柯棣華、德國人米南、日本人三田一郎等。
時逢戰爭年代,我們這批學醫人員聽取業務課程不多,主要是在現場搶救傷員,邊看邊實習,經過實踐提高業務技能。
白求恩院長的工作相當繁忙,我們聆聽他講授及見面的機會并不多,但他深刻精辟的言傳和率先垂范的身教,都給我們學員留下了刻心銘骨的記憶。
我第一次見到白求恩院長是他給我們學員講授時政和醫學常識。他身材魁偉,衣著簡樸,白色透紅的長方型臉龐,黃發小背頭,炯炯有神的藍色眼睛閃爍著堅毅、睿智的光澤,給人以威嚴、慈愛、爽朗的感覺。他用英語講授,由翻譯用漢語轉述。他在時政講授中,譴責了挑起這次世界大戰給人類帶來深重災難的法西斯侵略者,衷心祝愿愛好正義和平的世界人民聯合起來共同奮斗,爭取早日贏得反法西斯戰爭的偉大勝利。
他在醫療救護專業講授中,除傳教職業技能外,一再教誨醫德準則:“把病人的痛苦要當作我們的眼睛一樣對待,萬萬不得有一絲一毫的含糊其事;”
他還教導我們:“作為一個醫務人員,要經得起超凡的苦累,要能喝一盤血膿,有不怕犧牲的精神,才能救死扶傷。這是我們每一個醫務人員應具有的良知道德。”
1940年百團大戰開始后,我們這批學員同白求恩醫院的醫務人員密切配合,夜以繼日地進行了傷病員的搶救工作。
白求恩院長更是繁忙不已。他除了組織領導工作外,還要親自做不少的重傷病員手術。
我們的戰地搶救工作雖然又苦又累,但在火熱的政治生活鼓舞下,想到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想到國際共產主義戰士白求恩等人無私無畏在為抗日戰爭舍身忘死地拼命工作,就都能以苦為樂,以累為榮。當時,搶救工作的困難是如今人們難以想象的。醫療器械和藥物及用品相當奇缺。如搶救所用的夾板、牽引架等都是自造自創,雖簡陋卻適用。做手術所用的消毒劑,莫說無酒精可用,就連鹽水也沒有。消毒員只能以當地的霜白土(鹽堿土質)熬出的水使用,用粗麻煮煮當紗布用。有從前線繳獲的日本重機槍子彈袋空袋子,我們就拆下紗布來留給重傷員包扎用。
白求恩院長時常騎一匹黑色大騾子奔走于流動醫院及搶救戰地。騾背上搭一個桌形鞍子,上面略平,兩側有放醫療器械的抽屜,自起名為“盧溝橋”。他每到現場,下了騾子,放下“盧溝橋”支起,取出器械就可以進行搶救工作。白求恩院長的“盧溝橋”桌形鞍子,不知搶救了多少抗日的八路軍將士……
白求恩醫院的醫務人員及我們這批學員,在白求恩院長的言傳身教及高尚品德感召下,每個人都以熱忱、認真、精心、至誠的負責精神,對傷病員進行救死扶傷的醫療護理工作,使他們盡快康復,重返抗日戰場。
1941年2月,我們結束了為期一年的艱苦的學醫經歷,回到原衛生隊繼續工作。1942年7月,我們衛生隊駐扎在山西武鄉縣的磚壁村。當得知白求恩院長因公殉職的噩耗后,大家都悲痛不已。在一二九師衛生部錢信忠部長主持下,我們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深切悼念這位偉大而平凡的國際共產主義戰士。白求恩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責編周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