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能培養出莎拉波娃嗎？

唐　磊　丁塵馨

中國可以以自己的方式，培養出今年雙冠王鄭潔/晏紫，

但中國網球的未來也許需要更多的莎拉波娃

今年是中國網球，至少是女子網球上升勢頭最迅猛的一年。許多“第一次”創下了中國網球界新的歷史。鄭潔/晏紫拿下了四個大滿貫賽事中女子雙打的兩項冠軍，李娜首次闖進女單8強，中國女網群體性爆發的戰績在國內外引起的震動，甚至超過2004年李婷/孫甜甜拿到奧運會網球女雙金牌。

在國外巡回賽中，總是被忽視的中國球員也逐漸受到種子球員的明星般的待遇，但這一切似乎來得太快，從運動員到球隊領導，都還沒來得及把自己認做super star。

他們也還沒意識到，在網壇，當具備了相當的實力之后，一個明星比球員對球賽的影響更大。

中網保安不識鄭潔孫甜甜

9月9日，中國網球公開賽開幕，中國網球迷第一次可以在家門口追逐具備世界水準的“自家明星”了。但開賽之初就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中網首日是觀眾免費開放日，中國網球隊集體放假，很多隊員到賽場看小隊員們打更低級別的國際網聯比賽。雅典奧運會女子網球雙打冠軍孫甜甜想到中央球場的更衣室換條薄褲子，由于沒帶運動員證，她在門口被保安攔下。身旁的記者和志愿者再三向保安證明“這個人是孫甜甜”，磨了好幾分鐘，該保安才勉強同意讓一位女保安隨同孫甜甜進場換衣服。

孫甜甜走遠后，這保安小聲地問身邊的人：“孫甜甜是誰？”

雖然鄭潔、晏紫、李娜、孫甜甜等人在國際上的名氣越來越大，甚至世界排名前十的選手都能叫出她們的名字，但在國內，她們的知名度還是不高。比孫甜甜“更出名”的鄭潔也說：“碰到能認得我臉的保安，我才能進。不然，我也沒辦法。”作為已經排名WTA獎金收入第9位、在國際賽場上有自己獨立更衣室的選手，鄭潔正在學習適應明星的角色。

“鄭潔、晏紫的性格還是比較淳樸，不會炒作，只知道安安心心練球。而且圍繞女網選手的話題也并不多，她們都還只是一個純粹的運動員形象。”跟蹤采訪中國網球多年的《體壇周報》專項記者張奔斗說。

在不久前溫布爾登公開賽的冠軍晚宴上，鄭潔/晏紫按規定著晚禮服出席，看著鄭潔略顯局促的樣子，她那句曾被隊內廣泛認可的話——“只想球好，不想人紅”的觀念顯然已經跟不上形勢了。

對于成長經歷很單一、知識結構也比較欠缺的中國運動員來說，要想在網壇走得更遠，不單要成績好，還要學會如何在閃光燈下擺POSE，學會以不同的形象出現在社交場等賽場外不同場合這些許多她們不習慣卻需要面對的新事物。

為什么要包裝鄭潔、晏紫？

在中國現有的運動員培養土壤中，一定能誕生出優秀的球員，但很難成就明星；更難出現沒有優秀的球技而單純是明星的人。

像庫爾尼科娃這樣成績平平、但明星味極重的球員是不可能在中國出現。“我們沒有可能去造星。一個優秀的運動員，代言形象、引導潮流，應該是一個水到渠成的事情。”中國網球協會發言人謝彌青認為：“網球是國際上職業化程度最高的運動之一，但中國還是有中國的特色，我們和國際球星有區別。”

可是如果僅求如此的話，她們的成績再好，哪怕是在中國比賽，現在觀眾為看莎拉波娃前往球場的人也要比看鄭潔、晏紫的多。

而運動員明星化，會對一個項目產生良性的刺激，丁俊暉和劉翔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們如今，一個被稱作能拯救斯諾克這項正在下滑的古老運動，另一個成為了中國乃至亞洲田徑史上的傳奇。

美國某權威體育雜志曾經有這么一句話，“影響世界高爾夫運動的人，不是創造高爾夫第一個黑人歷史的泰戈?伍茲，而是那些來到球場看他打球的人。”

這話用在其他體育項目中亦然。

鄭潔、晏紫們能改變的只能是她們當任的中國女子網球的現在，不過是一個或若干個大滿貫冠軍。這些都是有限的。只有當她們像莎拉波娃或庫娃那樣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前來看她們打球，越來越多的孩子渴望成為像她們那樣閃亮的明星時，中國網球的未來才是可以期許的。

職業球員面臨非職業運作

網球是國際上職業化程度最高的項目之一，在國外，一名職業網球手，簽到一個好的經紀公司和取得好的成績一樣至關重要。只有經紀公司才知道，如何把他們的好成績轉化為巨大的業界影響力和商業價值，使他們更加耀眼，真正成為網壇巨星。

而中國女子網球運動員在成為世界NO.1時，還遠沒有想到該如何成為明星。

很長時間以來，中國的網球選手的培養跟其他項目一樣，實行國家培養體制。國家體育總局網球運動管理中心一直對運動員培訓等方面投資很大，網管中心開發管理部部長張東文對本刊說：“我們做的事都要遵守法律和國家體育總局的政策，要符合奧運增光計劃。有些事情由于體制的制約，我們還不能做。”現在，網管中心開發管理部同時兼任著這些球員經紀人的角色。

張東文也承認：“這樣的內部組織，人員不夠專業。”現在從國家體育總局到各運動中心，再到運動員個人，都認識到了包裝對運動員帶來的益處，意識到項目發展需要有自己的明星。但問題是：運動員該由誰包裝？由國家投入培養的運動員，成材后的收入又該如何分配？

現有的體育總局出臺的文件中，也只是闡明運動員取得成績后的利益分成，比如，在奧運會取得成績后，獲得的獎金在運動員、教練、梯隊教練、所屬運動隊之間的分配比例等。

北京體育大學副校長鐘秉樞對《中國新聞周刊》說：“現在各項目管理中心都努力融入國際賽場，但為了取得運動成績，關注的更多的是如何提高技術、戰術水平。”“因為我們主要任務是出金牌，所以哪條路能出金牌就走哪條。”

“我們缺乏一種雙贏的思想。管理部門覺得我把他培養出來了，結果讓一些體育經紀人包裝，感覺不舒服；于是用中心自己創辦的公司，不找外面的人(專業人士)來做。大家都不愿意放手。”鐘秉樞向記者解釋其中的問題：“我們缺乏職業化的運作。中國的各運動管理中心都是一個小而全的體系，里面什么樣的人都有，但什么樣的人都不專。而國外一個項目協會人員很少，絕大部分還是兼職，但市場賽事運作、運動員包裝都采用外包，由職業人員在做。”

在法國國家體育學院，也是法國陸上項目的訓練基地，甚至有一組人專門教運動員在什么場合應該穿什么，賽后新聞發布會應該怎么回答問題，怎樣對待觀眾我國運動隊還缺乏這方面的訓練，運動員甚至教練如何應對媒體，全憑個人素質。

何時有自己的明星？

杰出運動員明星化是職業體育發展的必然趨勢。

姚明、丁俊暉已經完全職業化明星化了，論成績，他們都不是最好的，但論明星“亮”度，在中國他們就是體育巨星。按照《福布斯》的保守估計，姚明未來5年內廣告贊助至少在7000萬美元以上。而田管中心已為劉翔開出TOP5，每條1000萬元的廣告價碼。

雖然丁、姚兩人的發展路徑被認為是中國運動員的特例，但很多運動管理中心已經意識到、并嘗試打開一條通往職業化的運作模式。在職業賽場上，你要先成為一名優秀的運動員，但不一定第一名才能是明星，是不是明星要讓市場、觀眾界定。

在中國網管中心，運動員的成績好了，自然有很多商家找上門來，也常提出，某某運動員一年要出席多少次商業活動等等要求，之前這些要求常因與球隊的訓練比賽計劃相沖突而取消。不過現在的網管中心，也不再一味推掉這些“沖突”，用網管中心開發管理部部長張東文的話說就是：“沒有什么是不可商量的。”

以往，中國喜歡培養綿羊式的運動員，但最近幾年，國家體育總局在加強教練員培訓的同時，開始強調要容許各種不同風格的運動員的存在。管理者意識到，有個性的調皮的運動員，常常更能出好成績，也容易成為明星。

今年美國網球公開賽上，鄭潔、晏紫不斷變換的新款比賽服，讓很多人眼睛一亮。

“現在是國內網球運動員星味最濃的時候。”中國網球協會的發言人謝彌青對本刊說：“她們正好也趕上了好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