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我到美國芝加哥探望女兒女婿。住了個把月,出門游玩了幾次,很快就厭了。平時女兒女婿上班后,我做完了家務,就呆呆地坐著,電視看不了,報刊也讀不進,覺得很無聊。
一天,聽說市郊的水上公園有船艇游戲,女兒上班時就開車順便把我帶到那里,囑我玩夠后,或者自己坐公交車回家,或者等她下班后來接。
我自己玩到下午2時,見還有很多時間,心想買點菜走回去,既鍛煉了身體,又打發了時間,還幫了女兒的忙。
于是我便到超市買了面粉、蘋果和香腸,總共大約8公斤吧,全裝在一個白色尼龍口袋里,往肩上一搭就開步了。我想8公里的路,以往慢跑用50分鐘,現在背著口袋走,大約要一個半鐘頭,估計可以與女兒女婿同時到家。 —
我才走幾步,就見一輛小汽車從后邊徐徐地跟到我身邊停了下來。一個黑人大漢探出頭,對著我哇啦哇啦地喊。我讀中學時是全校頂呱呱的英語尖子,此刻卻一句都聽不懂。我只當自己犯了什么規矩,心想給女兒女婿惹麻煩了,很為不安。那黑人見我呆著沒說什么,就下了車,打開車門,很慈祥友好地做著請我上車的手勢。至此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原來是要我搭他的車。我笑著連連擺手,一連給他回送了幾個“Thankyou”。
看著他的汽車漸漸遠去,我頓感春風撲面般的歡暢,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居然如此關懷,這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
我走了四五十米,又一輛白色小汽車在我身邊慢慢地停下來。一個年輕白人女士走下車,對著我又是哇啦哇啦地說著,一臉的焦急。我知道又是要我搭車,便一邊擺手一邊說“No,thanks!”。她搖了搖頭,蹲下身子撩起我的左褲腳,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又輕輕捏了捏我的腳腕。這下我明白了,我小時候左腳受過一點傷,平時沒什么,負重走路則有點異樣,估計是她看出來了。為了讓她知道不礙事,我抬腳往地下用力頓了幾下。這時她才用生澀的普通話問我是不是中國人,我說是。她說:“我是外科醫生。你的腳有毛病,坐我的車好嗎?你住在哪里?”我又是連連擺手,謝絕了她的好意。
可是她似乎還不放心,開著車在我后邊跟了幾分鐘,才加速離去。
沒走多久,又有一輛小汽車停到我的身邊,下來一男一女,長相很相似,像是父女倆。那男的做著讓我上車的手勢,那女的就伸手要接我的口袋。我一邊說著“Thankyou”一邊擺手后退。見我實在不肯上車,他們討無奈地上車離去。車開出百多米又停下來,他們從車窗里探頭看著我,許久才慢慢離去。
這時我想,才走這么四五百米,就這么多人表示關心,照此樣子,這8公里路不知要勞煩多少人呢,這不但耽誤了別人,也耽誤了自己。怎么辦?
中學的英語底子這時派上了用場,我很快想出了辦法,于是我退到路邊放下背袋,在那白色的尼龍袋上端端正正地寫了三句話:Mylegsarenotwounded.1walkhome for sports.Idon'tneedhelp.(我的腳沒有受傷。我步行是為了運動。我不需要幫助。)
我想,這樣他們就不會誤會我,就不會為我耽誤時間了。
盡管我做了這樣的說明,可是從后邊來的車,大多數還是減了速度,慢慢地從我身邊經過,有的司機還探出頭,向我豎起拇指。 女兒女婿回來后,我跟他們說了這件事。女兒說,在美國,路見弱者而幫助,是很普遍的事。
(李想薦自《海外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