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案情]
被告人李某,男,1966年10月生。1987年因犯盜竊罪被湖北省黃梅縣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在服刑期間因犯故意傷害罪被加刑二年,1992年1月23日刑滿釋放。1998年因犯盜竊罪被安徽省阜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2001年11月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刑事裁定,因有悔改表現,將李某刑期減為有期徒刑十九年,剝奪政治權利五年;2004年1月安徽省巢湖市中級人民法院再次對李某減刑一年。2005年1月因發現被告人李某還于1994年3月25日伙同被告人黎丑榮攜帶撬棒等作案工具竄至通州市南強集團公司內,撬門人室,并撬開該公司財務室內保險箱,竊得現金人民幣20余萬元。江蘇省南通市中級人民法院經開庭審理于2005年6月15日判決被告人李斌犯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剝奪政治權利五年,并處罰金人民幣十萬元;與安徽省阜陽市中級人民法院(1998)阜中刑初字第47號刑事判決處罰并罰。決定執行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罰金人民幣十萬元。[分歧意見]
一種意見認為,一審法院判決是正確的。理由是:根據《刑法》第70條規定,對李某數罪并罰,應用原判決確定的刑罰與對新發現的罪所判處的刑罰進行并罰,然后,從新判決決定的刑期中把已經執行過的刑期減去,剩下的就是犯罪分子應當服刑的刑期。原判決李某犯盜竊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新發現漏罪犯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根據《刑法》第69條規定,一審法院判決對李某執行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是正確的。
另一種意見認為,一審法院判決不正確。理由是:原判決判處李某無期徒刑,后因其有悔改表現于2001年11月被減為有期徒刑十九年,2004年又被減刑一年,因此自2001年11月起李某的實際執行刑罰應為有期徒刑十八年,現新發現漏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根據《刑法》第69條、第70條規定,對李某的判決執行的刑罰應當在總和刑期以下、數刑中最高刑期以上酌情決定執行的刑期,且有期徒刑最高不能超過二十年,亦即在有期徒刑十八年至二十年間酌情決定,且自2001年11月減刑后已經執行的刑期,應當計算在新判決決定的刑期以內。
[評析意見]
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理由是:
首先,從減刑的法定效力看,減刑是對服刑罪犯在刑罰執行期間能認真遵守監規、接受教育改造,確有悔改表現或者有立功表現或者有重大立功表現,因而將其原判刑罰予以適當減輕的一種刑罰執行制度。減刑所依據條件是服刑罪犯在服刑期間的表現。從減刑的適用條件來看,一方面悔改與立功表現構成行刑的獎賞性條件,按照善有善報的要求,理應受到減刑獎勵,另一方面根據行刑的適度性的規定,有悔改或立功表現,表明其人身危險性減少,應予減輕原判刑罰,以避免刑罰過剩而浪費,因此,根據受刑人有悔改或立功表現而減輕原判刑罰,既符合作為行刑的獎賞性規定而又符合行刑適度性規定。作為行刑制度的減刑而言,其適用與執行同樣體現了依法行刑的原則,一是依法適用減刑,對受刑人的減刑是依照法定程序由作為行刑機構的監獄根據受刑人的悔改或立功表現,依法向有關法院提出減刑建議,由法院審理后裁定減刑與否以及減刑期限。二是依法執行減刑,在既已裁定減刑的情況下,執行機關依法根據減刑裁定執行減刑后的刑種,而不再執行原判刑種,或在原判刑期的基礎上減除相應的刑期,在將原判死緩裁減為無期徒刑的情況下,依法不再執行死緩而改為執行無期徒刑,在將原判由無期徒刑裁減為有期徒刑的情況下,依法不再執行無期徒刑而執行有期徒刑,在將原判有期徒刑予以減輕的情況下,依法不再執行所裁減刑期。因此減刑裁定與原判決具有同樣的嚴肅性和同樣的法律效力。
其次,從減刑的功能看,減刑是對服刑人員在服刑期間有悔改或立功表現的的一種獎賞和激勵,因此,對于判處同樣刑罰而在刑罰期間有減刑的、有未減刑的或減刑程度不一的服刑人員來講,如果在對漏罪處理時不考慮減刑裁定,一律以原罪判決與新罪判決所判處刑罰,依照《刑法》第69條規定決定執行刑罰的,就難以體現區別對待的政策和公平公正原則。如果不考慮減刑情況,不利于減刑功能的發揮,不利于調動服刑人員的改造積極性,不利于刑罰目的的實現。
再次,減刑和假釋同樣都是我國刑罰執行制度。對與假釋適用相關的數罪并罰問題,我國《刑法》第86條作了明確規定,對在假釋考驗期限內發現被假釋人犯新罪或有漏罪的,即應撤銷假釋后再依據《刑法》第70條、第71條的規定實行數罪并罰。但是對與減刑適用相關的數罪并罰問題,我國《刑法》沒有明確規定,也沒有相關司法解釋。這從另一個側面可以反映我國《刑法》對減刑和假釋在適用數罪并罰問題上是有一定區別的。減刑雖然不是對原判的改判,但是從實際執行結果來看,是對原判刑種的減輕或刑期的縮短。其效力優于原判,如果不經法定程序撤銷減刑裁定就對減刑裁定否定,有損法律威嚴。《刑法》第70條規定的“把前后兩個判決所判處的刑罰,依照本法第六十九條的規定,決定執行的刑罰”中,并沒有說明“前”判決就是原罪的最初判決。因此可以理解為包括漏罪判決以前的有效減刑裁定。綜上所述,筆者認為,對此問題應當從罪責刑相適應原則出發進行實質性的分析,同時兼顧有利于被告原則作出合理的結論。對刑種變更后又發現漏罪的情況,包括死緩裁定為無期徒刑后又發現漏罪和無期徒刑減為有期徒刑后又發現漏罪兩種情況,應把裁定后的刑罰和新發現的罪所作出的判決,依照刑法第六十九條的規定,決定執行的刑罰,由無期徒刑減為有期徒刑后已經執行的刑期,應當計算在新判決決定的刑期以內。本案李某于1998年被原判法院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在服刑期間李某確有悔改表現,于2001年11月被裁定減為有期徒刑十九年,2004年又被減刑一年,2005年6月新發現漏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根據《刑法》第69條、第70條規定,對李某的判決執行的刑罰應當有期徒刑十八年至二十年間酌情決定,并且自2001年11月減刑后已經執行的刑期,應當計算在新判決決定的刑期以內。
刑法第七十條和第七十一條的規定,是針對被告人在判決宣告以后刑罰執行完畢以前,原判主刑刑種及刑期沒有變更的情況下作出的。對于事實上依照刑法規定在刑罰執行中被依法由死緩裁定為無期徒刑和被依法減刑的罪犯,又發現有漏罪或重新犯罪后應如何實行數罪并罰,刑法僅作出部分解釋,沒有詳盡,最高人民法院也沒有司法解釋。筆者認為,對原判刑罰發生法定改變后應如何數罪并罰的情況,刑法或相關司法解釋應分別不同情況加以明確解釋。作者:江蘇省通州市人民檢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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