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暖

我和海是大學(xué)同學(xué)。海是遼寧人，畢業(yè)后他想回遼寧，而我則執(zhí)意要回濟南。最后我們就用硬幣以決勝負。結(jié)果我輸了，我就拼命地哭，我知道他最怕我流淚。果然海說別哭了，我跟你回濟南就是。

回到濟南后，我們各自進了一家公司。一年后，在租來的房子里我做了他的新娘。海覺得很慚愧，說我給你的是這么少。我說你以后給我很多愛就行了。海就擁抱我，說好。

婚后的生活溫馨而平淡，但偶爾還是會有小小的驚喜和浪漫。漸漸忙起來，尤其海需要經(jīng)常出差，在家里也總是忙到午夜。第三年，兒子出生了，我們也有了自己小小的家，生活重心更是完全落到柴米油鹽上，再沒了什么浪漫。轉(zhuǎn)眼已是7年。7年之癢，我常問自己，我們會這樣嗎？我常常用安靜的目光打量著這個我依然深愛的男人。是的，海仍然體貼，明白自己的位置和責任，他比7年前更成熟了，生活工作也已是游刃有余。但不知何時他開始去陽臺接聽電話，而且電話常調(diào)在振動上……女人都是敏感的，尤其一個正愛著的女人。

有一次短信聲音響過之后，海抱起了兒子，說爸爸抱你去樓下玩。那天我真想一把奪下兒子，海卻已關(guān)了門，他始終沒有回頭看我。

終于有一天，女友對我說，在某西餐廳看見海和一個女孩子吃飯，態(tài)度很親昵呢。面對女友關(guān)切探尋的目光，我坦然一笑，說沒事的，我最了解他了，一定是客戶。但轉(zhuǎn)過身，心里已是一片黑暗。晚上見到海，那份酸楚再也無法壓抑，我說把手機給我，我要檢查。他一驚，說什么事？我說沒什么，就是想看看都是些什么短信。海把手機藏到身后，說我可從來沒看過你的。我去奪，海就躲，撕扯中手機就掉到了地上。我的淚也流了下來。我以為他會來哄我，他一向是怕我流淚的，而且他答應(yīng)過我要給我很多愛的。然而他并沒有過來哄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兒。僵持片刻，我越想越傷心，終于咬牙說，既然我們已不再相互信任，那就離婚吧。胡說什么呀你。海轉(zhuǎn)身去上網(wǎng)，我就倔強地沖過去按住鼠標。他拿出煙，我奪下來，他就再拿出一支。兒子看出什么，說你們不要打架了好嗎？海瞅了我一眼，抱了兒子下樓去，關(guān)門時他說你最好冷靜一下。男人不愛你了，也許就開始無理奪三分吧。那天晚上我沒有吃飯，取了被褥去了另一間臥室。淚水一直在流。

海依然我行我素，一點也沒有道歉和求和的意思。第四天晚上，我打出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海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說你瞎胡鬧什么。我說我一直在等你解釋，可你沒有。海說你小題大做，其實什么事也沒有，我說既然沒有，那你讓我看。海的眉就皺起來。我說我們還是分開一段日子吧，我和兒子出去租房。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崩潰了。沒想到海竟然答應(yīng)了，說你執(zhí)意要這樣，也好，但還是我出去吧，我是男人，到哪兒都行。男人要想走，總是有辦法的。我拼命地忍住淚水。

海取了簡單的行李搬了出去。走的時候他擁抱我，我冷冷地看他，然后躲開。

海走后，我忙起來，下班后匆匆買好菜，然后去幼兒園接兒子。疲憊地回到家，更是還有一大堆家務(wù)在等著我。這才知道海并不是一點家務(wù)不干的，比如做飯，結(jié)婚7年來一直是他的“專利”。因為他燒的菜好吃。尤其那個砂鍋飯，更是他的絕活。以前他做時我總是湊過去嚷著要學(xué)，他就推開我說不用學(xué)，我一輩子做給你吃。一天晚上，兒子嚷著要吃砂鍋飯，我就按照回憶放米，煮，再切青菜、香腸放進去。終于端上桌，兒子一嘗就咧嘴了，說不好吃，不是爸爸做的那個味。我盛了一碗，默默地吃著，眼前全是海扎著圍裙在廚房里忙活的樣子。可是什么叫一輩子？一輩子難道就是7年？

海始終沒打電話來，晚上回到家，做飯，吃飯，輔導(dǎo)兒子功課，心卻飄得很遠。電話一響，我就撲過去，總是別人。他好嗎？可平安無事？分開之后，對他竟然只有牽掛。十幾天后，海終于打電話來，他說今天發(fā)工資了，第一次不交給你，我還真不知往哪兒放呢！我冷冷地說，你是不是覺得耍貧嘴很好玩？說完就扣掉了。心里卻一塊石頭落了地，知道他在，就好。

周末去幼兒園接兒子，卻沒有接到兒子，就在我快急出一身汗時，忽然發(fā)現(xiàn)滑梯那里，海正和兒子玩呢。那場面我曾見過很多次，但從沒有這一次讓我如此惆悵。

海提議說去必勝客，因為兒子說要吃那里的比薩餅。那天，海給我點了橙汁和水果色拉。他說我知道這是你喜歡的，他微笑著望著我，手悄悄地試探過來，說以后就算工作再忙再累，每個月我也要抽出時間來陪你。我抽回手，說失去了才覺得好是嗎？可惜太晚了。

那段日子晚上沒事兒時我就上網(wǎng)，軒就是在網(wǎng)上認識的。他給我的印象是學(xué)識淵博而有涵養(yǎng)。有一天他留電話給我，我猶豫了半天，打了過去，果然是那種成熟的男人。第一次電話之后便有了第二次，這似乎是種規(guī)律。軒是在一個周末打電話約我去喝茶的，他說我不是壞人，你不用擔心。這我是相信的，其實我并沒有考慮別的，我只是想到了海，我想也許應(yīng)該小小地報復(fù)他一下。在茶樓里，我淡淡地觀察著對面的這個男人，相貌還好，言語得體，含蓄里透著一種不易覺察的精明。海不是這樣的，他善良，溫情，感性，當我發(fā)現(xiàn)滿腦子里都是海的影子時，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那次見面我只有一種感覺：陌生。后來軒依然打電話來，但我開始淡淡的了。

我試著想打電話給海，但自尊使我一次次拿起電話終又放下。8月的一天，我去醫(yī)院看一個朋友。在走廊里遠遠看見海，而同時余光里也發(fā)現(xiàn)了他身邊那個大腹便便的女孩。頭嗡地一下，情緒瞬間幾乎失控。我突然明白，他，也只有他依然能給我刻骨的疼痛！海和那女孩越走越近。姐姐！女孩開口，我這才看清那女孩是海最好的哥們兒林的妻子小音。林出差了，他打電話給海哥，讓海哥來陪我檢查。小音摸著隆起的腹部笑笑地看著我。我長出一口氣。海早已走到我這邊來，他朝我笑，他如往常一樣牽住我的手，并用力握了握。那天，海一直牽著我的手陪小音做完各種檢查，暗中我?guī)状斡﹂_他，他卻握得更緊。他俯在我耳邊小聲說：我沒給外人說咱倆分居的事，請配合一下。我想說什么，但最終卻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久，我得了急性腸炎又兼發(fā)高燒，孤零零一人去醫(yī)院，可我根本無法照顧自己。正好軒打電話過來，我大著膽子說我病了，但剛說完就被他低低但嚴肅的聲音打斷了，我這會兒忙，稍后給你打過去。我一怔，忙？稍后？兩個小時之后我終于收到他的短信：病好了沒有？我的心就灰了，關(guān)了機。晚上再開機時，見幾十條短信正等著我，全部是海的。怎么關(guān)機了？也不在單位，出什么事了嗎？給我回電話！我撥過去，剛響了一下他就接了，說急死我了，出什么事了？病了嗎？我今天左眼老跳！他在那邊語無倫次，我在這邊已說不出話來。我沒病。我倔強地說。但他早已從我難以掩飾的哽咽聲中聽出什么，說你在家哪也別去，我一會兒就到。

20分鐘后，海趕過來了，手里提著口味清淡的飯菜，全是我愛吃的。他仔細詢問了我的病情，埋怨我說怎么不好好照顧自己？明天我陪你去打針。我還沒來得及回話，兒子已經(jīng)纏住了海，而海也滿臉喜悅地抱起了兒子。

到10點時，海還沒有走的意思。我提醒他，太晚了，早點回去吧。海嘿嘿地笑，憑什么攆我走？這是我的家，咱問問兒子，我是不是他爸爸？而那邊兒子叫著爸爸，說洗澡水已經(jīng)燒好了，你快來啊。海答應(yīng)著，轉(zhuǎn)身時，他說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7年，我已經(jīng)愛了你10年，請以后再也不要攆我走好嗎？因為離開了你，我忽然找不到自己了。你已經(jīng)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其實我最看不得你流淚傷心了。其實什么事也沒有，我就是怕你亂起疑心才不讓你檢查的，以后你要喜歡看就看吧。我輕輕地擁抱他，撒嬌地說，再也不看了，我只想吃你做的砂鍋飯。

因為我想起了軒。也許根本什么都沒有，只是在意念中被無限地擴大了。背叛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尤其對一個重情重義又有頭腦的男人來說。其實一切并非想象的那么嚴重。而且海說的對，有一些事情和我們的感情比起來并不重要，我們早已是彼此生命的一部分。7年，也許我們還會吵架會鬧矛盾，但我們心里其實非常舍不得去傷害對方，唯有牽掛。

軒發(fā)短信來：明天有空嗎？我請你喝咖啡。我輕輕點了刪除鍵，然后在這個號碼上打上了防火墻。

我對自己說，7年之癢和7年之暖有時只有一步之遙。如果你還愛著他，請彼此信任、理解和給他空間，只有適當?shù)木嚯x才能使婚姻更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