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城”與“紅軍菩薩”的邂逅

審完最后一篇紀念紅軍長征勝利70周年特輯的稿件，長長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原本想養(yǎng)養(yǎng)神，可是不知怎么了，眼前總是晃動著無數(shù)紅軍的身影，他們雖衣衫不整、步履艱難，但卻精神矍爍，充滿革命斗志。他們走在泥濘的道路上，長長地隊伍伸向天邊，伸向地尾，突然，一座城市從地平線上冒了出來，紅軍戰(zhàn)士全都走進了這座城市。對這座城市我再熟悉不過了，我記不清有多少次到過這個城市，每次去都如同朝圣般地誠惶誠恐，每次去都能夠使心靈得到洗滌和凈化，每次去都會有嶄新的認識和感受。這是一座令我終生難忘的城市，是一座革命的圣城，是一座注定要載入史冊，并且使中國革命發(fā)生重要轉折的特殊城市。這就是遵義會議的召開地——遵義，又叫“紅軍城”。

也許是在貴州工作的緣故，我有著比別人更多地參觀革命圣地遵義的機會，幾乎每年都要去幾次。雖然我的任務只是陪客人參觀，但是，每次都與客人受著同樣的教育。每當我跨進遵義會址的大門，走進1935年1月召開遵義會議的那間會議室，走進紅軍總政治部舊址、毛澤東和中央領導的住地舊址、中華蘇維埃國家銀行舊址等，心靈就會受到激烈的震顫，先烈們流血流汗的光輝業(yè)績，就是一種動力，一種反思自己行為，促使自己努力工作的泉源。

上個世紀30年代的貴州，如果用窮鄉(xiāng)僻壤、不開化、落后等任何代表貧窮落伍，不被人重視的話語來形容都不為過。因為，貴州的山實在是太大了，交通實在是太落后了，在漫漫歷史長河中，由于科學技術的不發(fā)達，任何道路都是很難修進貴州的，甚至就連貴州省的第一輛汽車，還是拆成零部件用肩挑背扛運到省城貴陽的?？删褪沁@么一個“鬼見愁”的地方，卻是中國革命的一塊福地，尤其是遵義，居然成為了扭轉整個革命形勢的關鍵所在。這在遵義的建城歷史上，可以說是最為輝煌燦爛的一頁。遵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曾是巴、蜀、夜郎等邦國的領地，唐時為播州，明、清設府，民國時不過是一個縣城，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貴州省第二大城市了。

在中國革命的危急關頭，歷史將一項具有偉大意義的任務交給了遵義，1935年1月15日至17日，舉世聞名的遵義會議在此召開。會議結束了王明“左”傾冒險主義在中共中央的統(tǒng)治，確立了毛澤東同志在全黨、全軍的領導地位，從而挽救了黨和紅軍。紅軍在遵義城活動期間，留下了許多革命紀念遺址，成了今天人們瞻仰、參觀和紅色旅游的必去之地。每次我陪客人參觀完遵義會址等紀念遺址后，就會領著客人，攀上紅軍山去瞻仰那些為解放遵義獻身的革命先烈。

紅軍山又叫紅軍烈士陵園，它坐落在遵義市內鳳凰山麓的小龍山上。參觀紅軍山，必須攀登250級臺階，它象征著二萬五千里長征路。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汽車路通上去，游覽者可驅車直達陵園。紅軍山上安葬著許多紅軍將士，其中最引人注目有兩個。一個是在遵義戰(zhàn)役中光榮犧牲的紅三軍團參謀長鄧萍。鄧萍在紅軍中赫赫有名，曾參與領導平江起義、創(chuàng)建湘鄂贛蘇區(qū)、堅持井岡山斗爭，是彭德懷的老戰(zhàn)友。一個是有著“紅軍菩薩”之稱的紅軍衛(wèi)生員龍思泉。他的墓在鄧萍墓的西南側，墓碑刻有仿毛書法“紅軍墳”三個字。

每當游人走到“紅軍墳”時，烈士陵園里的導游就會講一個“紅軍菩薩”的故事。由于聽得多了，連我都可以不用導游而向客人們講解了。這是一個悲壯的滲透著眾多遵義干人（即窮人）無限期待和向往的傳奇故事。1935年紅軍長征來到遵義的時候，有一位年輕的衛(wèi)生員，因為醫(yī)術高明，常給四里八鄉(xiāng)的干人治病。一天傍晚，這位衛(wèi)生員到幾十里外的山里給一位老人看病，由于老人病重，他在治療后一直坐在老人身邊觀察病情變化，一夜未歸。沒想到當天夜里，他所在連隊突然接到上級命令出發(fā)了。臨走前，連首長留下一張字條，請房東轉交給衛(wèi)生員，叫他沿著部隊出發(fā)的路線追趕。天亮后，衛(wèi)生員回來，見到字條便急速去追，可是他走出不遠就被國民黨軍發(fā)現(xiàn)并殺害了。衛(wèi)生員犧牲后，當?shù)厝罕姲阉苍嵩谏Ｄ緱?，取名紅軍墳。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個關于“紅軍菩薩”的傳奇故事便流傳開了：紅軍衛(wèi)生員犧牲后不久，一位曾經(jīng)讓紅軍衛(wèi)生員治過病的老大爺上山砍柴受涼，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卻夢見紅軍衛(wèi)生員正在給自己治病，一覺醒來病就好了。于是他到處述說這件神奇的事，很快便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地流傳開了。當?shù)厝罕姼茄堇[出更多的有關紅軍墳的種種神話和“紅軍菩薩”救窮人、“紅軍菩薩”顯圣的傳說。一時間，到紅軍墳燒香的人越來越多，香煙終日繚繞，香燒在墳前堆積成小丘。干人們還把墳前的香灰當做是治病的良藥，凡是家人有病就來求取一包香灰。這種情況自然為國民黨當局所不容，他們曾派人三次毀墳。結果，第一次是保長張建秋帶頭平墳被石頭砸中腳背，鮮血直流。老百姓說：“紅軍顯靈了！”嚇得張保長掉頭便逃，紅軍墳便得以保存下來。第二次是一個保丁在挖墳時鋤頭突然脫落正好砸中腳背，同樣是鮮血直流。老百姓說：“紅軍又顯靈了，紅軍墳動不得。”那次毀紅軍墳又沒有得逞。第三次是國民黨當局調來軍隊硬是把紅軍墳給鏟平了，但是，時間不長又被老百姓給壘了起來。這么一來，當局再也不敢動紅軍墳了，而紅軍墳在老百姓的心里真的成了救苦救難的菩薩。家里有人出門，就到紅軍墳求“紅軍菩薩”保佑平安；家人有病，就到紅軍墳來求香灰。

遵義解放后，為了方便人們瞻仰紅軍墳，1954年3月，人民政府將桑木椏紅軍墳遷入現(xiàn)在的紅軍山。至于這位紅軍衛(wèi)生員叫什么名字，卻一直無人知曉。直到1993年，老紅軍、原解放軍第三軍醫(yī)大學校長鐘有煌寫了《紅軍墳傳奇》一文。文中稱安葬在紅軍山的紅軍衛(wèi)生員名叫龍思泉，廣西人，父親是位土郎中，龍思泉從小在父親身邊學會了用草藥治傷治病，1929年參加了著名的百色起義，加入了紅軍部隊，在連、營當衛(wèi)生員，參加了中國共產(chǎn)黨，犧牲時任紅三軍團五師十三團二營衛(wèi)生員。由于鐘有煌是龍思泉的直接上級，他的回憶具有相當?shù)臋嗤裕链耍帕私Y了一樁半個多世紀的懸案。1990年7月，這個感人的故事的主角被雕塑成一尊紅軍女衛(wèi)生員左手抱著一個干人嬰兒，右手拿著湯匙給嬰兒喂藥的銅像，安置在紅軍墳的下方。很快就有傳聞說只要摸摸“紅軍菩薩”的腳就會沒病少災。因此，凡是來紅軍山參觀的人，幾乎沒有不拜這位“紅軍菩薩”的。時間一長，銅像的兩只腳都被人們觸摸得锃亮锃亮，纖塵不染。

故事演繹到這里似乎已經(jīng)不是一個普通的紅軍衛(wèi)生員個人的事了。龍恩泉之所以被稱為“紅軍菩薩”，除了他為當?shù)馗F人治過病之外，就是他所為之奮斗的事業(yè)，是為了全體中國人民的翻身解放。在上世紀30年代中期，以中國人民解放事業(yè)為己任，以救苦救難為己任的紅軍，跨過千山萬水，來到當時極不開化，極其落后的黔北重鎮(zhèn)遵義。他們與這座古城的不期而遇，一舉改變了遵義干人的命運，一舉改變了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中華民族的命運，經(jīng)過長期的艱苦奮斗，紅軍衛(wèi)生員的理想終于成為現(xiàn)實，中國人民終于站了起來。從這個意義上來看，“紅軍菩薩”顯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這些眾多的“紅軍菩薩”與古城遵義的邂逅，意義非比尋常，而遵義人民至今仍虔誠地的對“紅軍菩薩”的頂禮膜拜，其實是對偉大的紅軍、偉大的中國共產(chǎn)黨的無限崇敬，無限感激，無限信賴，就讓這種純樸的感情一直延續(xù)下去吧。

我慶幸“紅軍城”與“紅軍菩薩”的邂逅，我期待著能有更大的奇跡的出現(xiàn)。這就是我這個曾經(jīng)在貴州工作過，現(xiàn)在卻在廣西謀事的人腦子里經(jīng)常在想著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