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職業花瓶到外企白領

英雄救美的現代翻版，令我怦然心動，父母棒打鴛鴦，讓正在上高中一年級的十八歲少女校花選擇了私奔。

那一年，十八歲的我正當如花年華，175公分的高挑身材，俏麗的面容，使我成為所在那所縣城中學的一道亮麗風景。和許多讀高中的女孩子一樣，我的成績一般般，但是外語特別好，加上天生麗質，足夠使我傲視群芳。少女十八，如美麗的花朵搖曳在春風中。

高中一年級下學期的一個周末，我乘車回家——一個離縣城將近百里的小鄉鎮。由于周末人多，好不容易才擠上車，到點了，車子終于搖搖晃晃地上路，售票員開始收錢賣票，那是一個面相不善的中年男子。一邊賣票一邊和認識不認識的人說著葷段子，還不時發出放肆的笑聲，露出一嘴焦黃參差的煙牙。

“小美女，到哪里?”他擠到我的旁邊，長著長毛的手在我渾圓的肩頭捏了一下，涎著臉說。我說了要去的地方，伸手向后兜里摸錢包，錢包已經不翼而飛了!我僵在那兒，急得滿臉通紅。“怎么啦，小美女，想做白板，讓我來號(摸)一下。”他伸手在我的屁股上面摸了一把。我躲閃了一下，他得意洋洋地笑了，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這時，坐在我后面的一個年輕小伙子拉了他一把說：“她是不是錢包被偷了?我先幫她買票吧!”他遞給售票員十塊錢說：“誰都有個不便的時候，不要為難人家了。”售票員接過錢，訕訕地說：“我的車子燒的是油，又不是水。你說是不是?”他說著還用手指在我的腮幫上面刮了一下。那個年輕小伙子說“算啦、算啦，大家交個朋友。”一邊伸手和那人握了一下手，那中年男子“哎呀”了一聲，臉色都變了，那神情活像一只被主人踹了一腳的病狗。

我注意到那個小伙子，剃了個寸頭，皮膚黑黑的，穿著一身沒有領章帽徽的軍裝，很憨厚的樣子。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他微笑著點點頭。到了我家路口的時候天色已晚，我下車，他跟在我后面也下了車。沒有了車上的憋悶，心情一下子輕松起來。“你也在這里?”我問他。他告訴我就在下一個路口再往鄉下不遠，是剛轉業回來的復員武警，在縣聯防大隊工作。

我們邊走邊聊，他今年28歲，以前在蘭州服役，還是一名班長。去年這時，久病的父親去世了，他剛好接到整訓新兵的命令，父親臨終前怕影響他安心服役，就囑咐身后不要他回來。沒能送父親，他很內疚，現在家里只有老媽媽，今天回來就是看望媽媽的。說到父親他眼里含著淚水，我的心在他的淚光中動了一下。從那以后我每周在家帶了好吃的就去找他，交往也漸漸地多了，終于四個月以后在一個春風和煦的夜晚，我把自己的初夜交給了這個比我整整大十歲的男子。

不久，沖動的懲罰就來了。我做醫生的父母看出了名堂，一番逼問我和盤托出。父親氣得拍壞了臺板玻璃，劃破了手，鮮血直流，母親更是呼天槍地。我要和他結婚，一句話立即招來巴掌鞋底如雨點般落下。

第二天，我就溜回了縣城，投進了他的懷中。我“失蹤”后，母親氣急敗壞跑到他家，挖地三尺地要人，誰勸她也沒用。我更不敢回去了，說不清楚到底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愛情，讓我心如鐵石，非他不嫁。母親跑到他的單位找領導、找同事，數落他的諸多不是，有一次見到他更是“咣咣”地扇他耳光，他則一動不動地站著，像一根拴馬樁。

終于，我們決定私奔，到了上海。在一所高校當英語老師的表姐介紹他去了一家外企做保安，我則在家無所事事地養胎，一邊繼續請人上門做父母的工作。快過年時，兒子終于出生了。看到生米煮成了飯，木頭做成了船，父母也就將就著認下了這門尷尬的婚姻。

職業花瓶生涯讓我得意，讓我蒙羞，接受到別人的把玩，也許物質生活就會富裕起來，但是我能夠坦然承受嗎？

隨著兒子的一天天長大，我們這一家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一個花瓶。經濟上的窘困不斷侵蝕著往日的恩愛甜蜜。我把孩子托付給父母，回到上海，希望能找個工作做，可是身無長技談何容易，物欲奔流的現代化都市哪有我的立足之地?

一天在商業街閑逛，玻璃櫥窗里的靚麗服飾光鮮照人，仿佛對我冷嘲熱諷。在一家影樓的大窗前，我駐足流連。披上潔白美麗的婚紗也許是每一個青春少女的美好憧憬，兒子都會叫媽媽了，我卻沒有這樣一張照片，我在心底一聲嘆息。帶著幾分羨慕、幾分崇拜、幾分失落，我一幅一幅地欣賞著店家的招牌照片，覺得服飾、燈光、背景都還可以，就是里面的主人容貌身材少了些許曼妙亮麗，我在心底找到了可憐的平衡點：她們比我差了去了。這樣想著，不禁自慰地笑了。

這時候有人叫我，是一個扎著長長的黃色馬尾辮子的年輕人。他把我請進影樓，介紹說他叫軍，是這家影樓的老板兼首席攝影師。照相的還有首席?我不由得笑了起來。軍贊美道，知道嗎?你太美麗了，而且是超凡脫俗、攝人心魄的那種。

他說希望和我合作，為我免費攝制一組照片，有婚紗的、有休閑的，付給我三千元錢，外加一千元的化裝費，條件是他有權永久使用這些相片。答應，當然答應！誰說天上公正在煮面條。我連忙關掉火說，今天我們出去吃大餐!不由分說，拉著他來到社區里的飯店，叫了四只菜，十瓶啤酒，湖喝海填了一番。他狐疑地看著我說，今天到底是發財呀還是發了神經?

回家后，我是繪聲繪色、如此這般地顯擺了一通，老公都有點暈了。那晚我們幾乎無眠，在波峰浪谷之間體會了一回久違的酣暢淋漓。

從那以后，軍又很善意地介紹我到一些商場、車市做展示。在涌動的人潮中，當然的多數是貪婪地免費翻閱一個成熟女性的美麗侗體，盡管商家總是一廂情愿地說是藝術、藝術，其實在大眾看來不就是色相、色相!

但是也有一個例外，他跟其他看客不一樣。他比較斯文，經常帶個畫夾，很快地在上面勾勒著，還不時瞇起來一只眼睛，用畫筆瞄瞄，像是獵手就要射獵。

終于有一天，我們結識了。他是一所藝術學院的美術老師，還是教授。在他的熱情贊美和邀請下，我的侗體第一次展現在其他男人面前，這些我沒有讓老公知道。起初我還是比較緊張，但看到臺下一群美院的學生，我心里覺得好笑，原來以為搞藝術的一定都是才子佳人，風流倜儻，美目流盼。怎么這幫學生長得如此歪瓜裂棗。其實我也沒有要笑話人家的意思，畢竟我只是一個人體模特，而人家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教授打電話過來說，有一個臨時的人體素描課，希望我能趕過去，我如約前往，教學區里靜悄悄的樹影婆娑，鳥鳴啾啾。遮著避光窗簾的畫室里面，只有教授一個人正襟危坐。他說學生們馬上就來，讓我先擺造型。盡管有些異常，我也沒有多想，臺上泛著柔和的燈光，我擺了教授一個金獎攝影作品中的女體造型，驚訝地看到此時教授已經變成了《水滸傳》里頭的“浪里白條”，一絲不掛地走上臺來。一時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直到他把我抱倒在地毯上，我才明白過來他要干什么。我竭力反抗著，但是一個光溜溜的女體哪里阻止得了，我上下兩頭難以顧及。就在我即將放棄最后一塊陣地的時候，他卻主動獻降了，污物涂滿我的大腿。還故作大度地說，你實在不愿意就算了，不過花瓶有人欣賞才美麗，要學會享受，等到人老珠黃就后悔了。

回到家里，我把被污染的大腿擦了幾十遍，也把自己想了幾十遍。第二天的一堂人體素描課我還是去了，不過，這一次學生們支好畫架坐定后，沒有像往常一樣等來一個美妙的青春肉體，而是一段臨別贈言。我說哪怕是花瓶，從今天開始我也要做一個有內容的花瓶。我堅定地走出畫室，身后是學生們的一片掌聲，兩行熱淚在臉頰上滑落下來。

往右四十，往左二十，艱幸的白領成長之路一樣風雨如磐搖搖擺擺，我情歸何處？

自從下決心告別花瓶生涯后，表姐給了我極大的幫助。她說行行通不如一門精，再說情況特殊，你的英語功底不錯，就抓緊時間學外語吧。好在這時候經濟壓力已經不大，我跟在表姐后面，每天都有十個小時左右用來聽說讀寫商務英語。一晃大半年過去了，我用壞了三只隨身聽，加上表姐的悉心輔導，我的英文聽說能力突飛猛進。一天表姐說幫我在昆山的一家臺灣企業找了一份工作。為了將來的發展，她還特地關照臺商朋友讓我先在線上熟悉熟悉情況，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有點不開心，但是事情的發展證明表姐是正確的。

從做線員的第一天起，我就下定決心做一個出色的線員。我努力了解各種電子元件、機器工具以及各種錫膏、膠體的特性，進而對各種品質異常狀況的成因和解決方法也有了比較全面的掌握，還算過得去的英語會話能力更使周圍的領班、工友們對我另眼相看。對此我并沒有滿足，學習成為工作以外的頭等大事，加之老公在上海，以前的朝夕廝守，忽然間變成了牛郎織女，我只有用學習來排遣相思的苦悶。

由于企業對普通員工不提供宿舍，我和一幫小女孩租住在一處私房，三室兩廳的住著四女二男。飛就在此時進入了我的情感世界。他才二十歲，來自湖北，是我們線上的技術員。因為外文資料他懂得不多，經常求教于我。有時因為轉班的緣故，諾大的空間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青春萌動，體格健壯；女的靚麗照人，久忍饑渴。終于有一天的夜晚，一個根本經不起推敲的理由沖破了最后一道心理和身體的防線，洪水泛濫成災。二個久熟的少婦領著個初航的水手，在情海的風浪中顛簸流離。

畢竟年將四十的老公和年方二十的飛比起來啊，太少了些激情。我也知道這樣做并不好，但是實在無法拒絕一個二十歲的青春肉體給予我的激情和無法比擬的淋漓暢快。但無論如何，不做沒有內容的花瓶的諾言，還是支撐我在工作上咬緊牙關，機會也就在不經意間降臨了。

那天，總公司的副總陪同一位重要的客人來“驗廠”，就是全面考察工廠的OEM能力。那個大胡子、藍眼睛的歐洲客戶在我的工位旁駐足觀看，也許是我熟練精準的動作，也許是一個天生尤物吸引了他。他開始詢問相關的技術以及動作問題，而一旁的翻譯因為并不懂得技術，不能迅速、準確地領會他的意思，老總顯得很著急。為了顯示自己，也是為了公司，我大膽地回答客人的問題，流利的口語、熟練的技術讓客人和老總驚訝不已。客人由衷地挑起了大拇指，老總也因為我的出色表現而顯得頗為自得。

一個線員竟然如此優秀，何況一個工廠!“驗廠”順利通過，直接導致一個新項目的導入。公司因此獲利千萬，而且因為這個項目的成功合作，公司產品比其他同類IT企業早了將近兩年進入歐洲市場。當然，這些情況我是以后才知道的。

不久，公司的人事任命書下來了。調我到歐美業務部任部長助理。從灰領到白領，我完成了令人驚羨的跳躍。

就在工作上帆正風順的時候，婚姻之舟卻拐進了暗礁遍布的危險海區。一邊是飛已經和我談婚論嫁，一邊是老公得知了我與飛的非常之戀。

他和一位戰友找到我和飛的暗窩。四十歲的手握住了二十歲的手，我嚇得幾乎岔了氣。就是這雙手，十年前輕輕一握，就叫那個不良售票員氣色俱變，飛的手在他手里的強度不會超過一只橘子。我在一旁緊張地注視著，好在那一幕投有重演，我長長地吁了口氣。

“晚上我們去飯店吃飯。”老公說。他的戰友像一只大狗熊站在蘭旁，黑著個臉，我和飛都不敢拒絕。也許痛苦和不幸還在后面，我在心里暗暗祈禱不要發生。結果在飯桌上，老公喝了好多酒，說了許多諸如家庭、孩子、責任以及社會輿論等等，飛在結婚前不甚了了的概念。

老公的痛苦和冷靜給了我很大的震撼，我和飛說分開一段時間冷靜冷靜再看，老公答應了。不久飛回了湖北，斷斷續續和我還有電話或網絡聯系，我也漸漸地從那個虛妄的愛情美夢里清醒過來。最近他告訴我有了新的女友，我聽后有點失落，但更多的是釋然。

業務部自然少不了接洽應酬，告別了一段畸戀激情，我的心思全部用到了工作上。在業務交往中恰倒好處的分寸，讓我比其他女孩子更容易開展工作。有的女孩子要么就是過了頭，為了拿業績啥事都愿意做，結果適得其反；要么就是不知道如何在復雜的局面中解脫出來。其實，業務是否能夠成功的關鍵在于雙方是否能夠有利可圖，只要大前提成立，那么在細節上處理得妥當一點就基本上大功告成了。一次一位重要的歐洲新客戶過來，公司領導明確由我專門負責接待。飯局以后我們在簽約的飯莊跳舞，他很紳士地摟住我的腰，我們在樂曲中輕松地交流，透過對方的藍色眼睛，我分明可以看到跳動的火苗。他很有彈性的手指在我的腰部劃著小圓圈，我在有意無意之間搖了搖頭，我們相視輕輕一笑。一曲終了，我借口上洗手間退了出來，在大舞池邊上的散座找來兩個比較清純一點的小姐，請她們去包廂陪我的客戶跳舞，我則要了杯冰水在舞池的邊上鎮了鎮浮躁的心神。過了—會兒，打電話給我的包廂說，身體不適，未能多陪，回家休息。客人連連地說OK、OK!

那一次的接待很成功，公司因此獲利頗豐。不久，因為出色的業績和良好的口碑，我榮升歐美業務部副部長。也算徇了小小的一回私吧，老公被我以老鄉的身份介紹到公司安保部，他出色的工作態度和業績很快得到了部門的肯定和嘉獎，還被提拔為部門的代理副課長。去年十月，市里的臺資企業聯合舉辦保安人員業務、技術能力大比武，老公以四十歲的“高齡”代表公司組隊參戰，一舉贏得十個單項中的四個第一和團體冠軍，被公司破格提拔為課級保安隊長，領導著一百多人的公司保安消防人員。

今年春三月，公司為課級以上干部提供的公寓房開始入住了，單身的兩人一間，夫妻同在公司且一人是副部長以上級別的一戶一間，這時候我和老公的夫妻關系才算公開，自然年齡也就公開了，引得一班領班、助理們圍著我討教青春秘籍。

拿到門卡的那天晚上，我們點起了紅蠟燭，倒上了紅酒，度過了一個春風沉醉的美妙夜晚。

回首十年，我終于明白，失去的已經無法追及，辛苦掙來的卻應當備加珍惜，從職業花瓶到外企白領，我步履維艱地翻開了新的一頁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