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益慰曾任北京軍區總醫院外一科主任、主任醫師、專家組成員。他先后參加支援西藏醫療隊、遼寧海城抗震救災、唐山抗震救災等重大任務。他是中華醫學會外科學會第十二屆委員、第十三屆常委,還曾擔任全軍醫學科學技術委員會普外專業組成員,北京軍區醫學科學技術委員會常委、普外專業組主任委員,第三軍醫大學教學醫院兼職教授,北京醫科大學口腔醫學院臨床研究生導師,中華醫學會北京分會外科學會委員。如今,他因過度操勞,已是胃癌晚期,正在北京軍區總醫院接受救治。
華益慰1933年3月生于天津一個醫學世家,1950年從南開畢業被保薦到協和醫學院燕京大學醫預系,一生中第一次大的抉擇發生在1953年,他積極響應黨的號召被調往軍醫大學學習,入伍參了軍,他的這次選擇,決定了他未來一生的走向。
每個人年輕的時候都可能懷抱理想,都可能面對很多抉擇。華益慰也有過多次足以影響他人生方向的抉擇。他每次選擇都把自己的人生推向一個更高的境界。我們回顧他的事跡,可以從他艱辛歲月中的重要選擇尋找他人生睿智的步伐。
“選擇了當醫生就是選擇了責任”
就在1958年,作為我國建國后培養的第一批8年制醫學畢業生,華益慰從醫50多年來一直在臨床一線,手術數千例沒有發生一起醫療事故。華益慰醫術精湛,他把“對事業極端負責,對病人極端負責”作為自己的人生選擇。
醫生與患者的關系,不是“你交錢我看病”這么簡單的交易關系,醫生是一個社會角色,“選擇了當醫生就是選擇了責任”。
只有履行好治病救人的社會角色,才真正履行了醫生的職業道德。
解放前華益慰父母開辦了一家“華氏夫婦醫院”,家里掛著的一塊“醫乃仁術”的長匾,讓他記了一輩子。醫乃仁術,無德不立;大醫有魂,生生不息。這些深深刻入了華益慰的腦海里。他的少年是在南開中學度過的,“允公允能”的校訓同樣讓他銘記了一生。再后來,他上了協和醫學院,參了軍,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國際共產主義戰士白求恩成為他心中的榜樣,他把從報紙上剪下來的一張白求恩工作的照片珍放在鏡框里,伴隨了他幾十年。他就是這樣走過來的。回首往事,他可以無愧地說,他把自己的全部激情和力量都貢獻給了他所熱愛的醫生這一崇高的職業,他一輩子都對得起病人。
其實,華益慰也常常在思索,醫生除了為病人治病還能做些什么?就在此刻,他做出了一個重大選擇:“把每一患者都作為自己的親人,一輩子不做一件對不起病人的事”。華益慰深知,病人忍受著疾病折磨的巨大痛苦,醫生需要關心病人,愛護病人,才能讓患者感受溫暖,找到自信,更好地恢復健康。這次抉擇意義非凡,因為堅持下去難度是不可思議的。
但是華益慰決定了:我要做到!因為在他心中:“病人千鈞重!”
多年來,華益慰一直堅持每次查房都是穩穩地站在病床前,和顏悅色,低聲細語,耐心地解答病人每一個問題,認真地記下病人每一個細小變化;冬天為病人查體時,他總是先搓熱雙手、焐熱聽診器、盡量少暴露病人的身體。遇到女性病人,他都要求一名女醫生或女護士在場,體現對患者的尊重。他常對年輕醫生講,查房時一定要站穩,眼睛看著患者講話,這既是一種尊重,也是給患者一種踏實感。每次手術后,他都不急著換下手術服,而是和護士一起把病人抬上車,送回病房。病人醒來時,他總是認真查看術后情況,詢問病人感覺,交代注意事項。華益慰始終堅守著“病人以生死相托,責任千鈞”的行醫理念。
在華益慰眼里病人都是親人,沒有高低之分、貴賤之別。他給許多高級干部看過病,但從來沒有利用醫患關系辦過一件私事;他給貧困患者看病也是同樣地周到細致熱情。在別人看來,一名外科醫生不收患者一次紅包,好像令人難以置信,但華益慰做到了,他實現了自己的承諾。在1997年的某一天,一名患者家屬在愛人手術前到華益慰家里咨詢治療方案,硬塞給他1000元錢。華益慰執意不收,反復退也退不回去,就以送錢人的名字在銀行為他存了起來,最終把存折還給了本人。華益慰總是設身處地為患者著想,能讓患者節省一分就省一分,盡量減輕患者的經濟負擔。一些慕名而來的外地患者掛不上他的專家門診號,就會到家里去找他。為不耽誤給患者看病,他特地在家騰出一間房用來接待病人,并且不收一分錢的費用。
“很少為自己活著”
就在1960年,華益慰剛工作沒多久,他便做出了一個重要選擇:參加支援西藏醫療隊。當時,軍隊組織了支援西藏醫療隊,名單上沒有他,但他再三申請終于得到組織的批準,為此他推遲了一年的婚期。他在當時給父母的信中這樣寫道:“我懷著極度興奮的心情向你們報告一個好消息,我已被批準成為支援西藏手術醫療隊的一員,任務既艱巨又光榮。”在這次任務中,華益慰表現出色被評為了“積極分子”。至今,華益慰的床頭還擺放著歡送支援西藏醫療隊的合影照片。通過這次鍛煉,華益慰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吃大苦、耐大勞,什么叫軍人、什么叫戰士。從中真正體會到了軍人的榮譽與職責,為國家所擔負起的神圣使命。
1975年、1976年,海城、唐山大地震接踵而至,華益慰都義無反顧地奔赴抗震救災第一線,特別是在參加唐山救災半年多時間里,正趕上愛人病重,妻兒三人無人照料,困難重重,但他沒有向組織提過任何要求。
1981年,華益慰的妻子張燕容因患直腸癌住進了他們的科室。那一天,給妻子做完手術,華益慰再也無法控制內心的傷痛,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失聲慟哭。張燕容也出生在一個醫學世家,父親曾任協和醫院副院長,是中國免疫學的開創者。為了減輕華益慰的負擔,張燕容幾乎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攬在了自己的肩上,她真的是太累了。
1985年,華益慰的母親病危住在301醫院,老人走的那一天,正趕上他有一臺手術,連老母親的最后一面都沒能看上。第二天早晨,簡單辦完喪事后就趕回醫院,又站在手術臺旁。華益慰并不是不懂親情,上世紀70年代,他把父母從天津接到身邊,老人眼睛不好,小黑白電視看不清,他就說服妻子取出家里的積蓄買了彩電給老人看。母親病重時想吃新玉米面粥,他下班騎著車到處找。張燕容告訴記者:“老華這一輩子活得體體面面、坦坦蕩蕩,很少為自己活著,為家人活著。”
“我愿以我父母曾經的方式作身后的安排”
1998年,華益慰退休。以他在外科界的名望,有很多機會到社會上去掙大錢,但他仍然堅守在醫院臨床工作一線,從不要組織的特殊照顧。他總是說,我要留下來,還可以為科室建設和發展提一些建議,病人到醫院可以找到我,我還能為醫院出點力。
退休本來是退出工作崗位在家休養,但華益慰不顧自己患有頸椎病、腰椎病和高血壓,依然堅持為患者看病,全神貫注做手術。年過七旬還堅持每年做100多臺手術,有時手術一做就是十幾個小時,常常累得大汗淋漓,兩層手術衣都被汗水濕透。尤其是近一兩年。由于體力不支,為堅持給病人做手術,他專門準備了一個高凳子,實在堅持不住了,就坐在凳子上為病人做手術。直到去年7月25日,華益慰被初步診斷為胃癌,他依然平靜地走進手術室,為預約好的病人成功地做了手術。這是他從醫56年最后的一臺手術。
華益慰三次接受大手術治療,他忍著病痛把自己作為“活教材”向臨床醫生傳授醫術。華益慰找到醫院病理科主任丁華野,他握著丁華野的手說:“我的病情多次檢查未能確診,手術后可能見到的所有并發癥都同時出現,這是我行醫56年里從未遇到的,所以一定要做尸體解剖,看看能不能有所發現,也好給后人積累一點經驗。”華益慰的父母、岳父母4位老人都在死后把遺體捐獻給了醫院,用于醫學解剖。一套父母臟器標本的教學切片是老人留給兒女的唯一紀念。
死亡對于一個高尚的靈魂是一次新的升華。2006年初,華益慰在遺囑中講道:“······身后的一切形式都不再有意義。我愿以我父母曾經的方式作身后的安排:不發訃告;不作遺體告別;不保留骨灰;自愿作遺體解剖,此事希望委托丁華野教授安排,對疾病的診斷和醫學研究有價值的標本可以保留。其他有關事情我愿按照我妻子張燕容的安排進行。”
今年年初,華益慰在遺囑中講道:“作為醫生,在多年的工作中,為病人所做的能夠得到他們的認可,同時還有許多惦念我的好戰友、好同事,很難得,我很滿足,也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