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東西

從那個小紙箱子上用筆標著“好東西”。我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那個小紙箱子就靜悄悄地躺在我書房里的書架上面。我喜歡抬頭就能看到紙箱子的那種感覺。紙箱子里裝的是那些多少次想扔而又沒扔的零零碎碎的東西。這個箱子伴隨著我經歷了一次又一次地搬家，也不知道在多少個閣樓上默默地度過了一天又一天。如果小偷把箱子打開的話，他不會拿任何東西。可是，如果我們家著火的話，我在向外跑時，一定會帶上這個箱子。

在這個箱子里面的眾多寶藏之中，有一個小小的紙袋，是裝午餐用的。雖然這個紙袋的口是用膠帶、訂書釘和曲別針封好的，可是，在紙袋的一面有一個撕開的小口，可以看見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

我保存這個小紙袋已經有14個年頭了，其實，這個小紙袋是我女兒茉莉的。那時，她剛剛到上學的年齡，她每天早晨都非常熱心地幫大家裝午餐，她自己的、她哥哥的和我的。每個紙袋里都裝著三明治、蘋果和買牛奶的零錢。有時，里面會有寫著一些溫馨話語的小紙條或者是我們愛吃的零食。一天早晨，我正要出門上班，茉莉給了我兩個紙袋，一個是裝午餐的紙袋，一個是用膠帶、訂書釘和曲別針封好的小紙袋。我問她：“為什么今天有兩個紙袋呢？”茉莉說：“那個紙袋里裝的是別的東西。”“裝的是什么呢？”“就是一些東西，你帶著吧！”我不想花時間把這么一件小事弄個水落石出，就順手把兩個紙袋都塞進了公文包里，親了親女兒，就急匆匆上班了。

中午時，我一邊急急忙忙地吃著午餐，一邊順手撕開了茉莉的紙袋，把里面的東西倒了出來。兩條絹頭繩、三塊小石頭、一個塑料恐龍、一小截鉛筆、一個小貝殼、兩塊動物餅干、一只舊口紅、兩個嘴型巧克力和一毛三分錢。

我笑了，孩子真可愛！我站起身來，準備應付下午繁忙的工作，我順手把剩下的午餐和茉莉的破爛都扔進了廢紙簍。對我來說，這些東西一點兒用都沒有。

那天晚上，我在看報紙時，茉莉來到我身邊問道：“我的紙袋呢？”“什么紙袋？”

“就是我今天早上給你的那個小紙袋。”“我忘在辦公室了， 你要那個紙袋干什么用？”“早上，我忘了把這個紙條放進去了。”她把紙條遞給了我，說：“現在我想把那個紙袋要回來。”“為什么呢？”“爸爸，那個紙袋里都是我的東西，都是我最喜歡的東西。我想你可能也喜歡玩一玩。可是，現在我想把東西都要回來。爸爸，你沒給我弄丟吧？”她說著說著，眼淚就要流下來了。我趕忙哄她說：“沒有沒有，爸爸是忘帶回來了。”“明天一定帶回來好嗎？”“沒問題，我一定帶回來！”在女兒抱著我的脖子撒嬌時，我打開了她給我的那張忘記放進紙袋里的小紙條，上面寫著：“爸爸，我愛你！”

哦，原來如此！

咳！我該怎么辦呢？

我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孩子的臉。她是對的，裝在紙袋里的是另外一些“東西”。茉莉把自己的寶貝都給了我，剛剛7歲的她把自己認為是最寶貴的東西給了我，裝在紙袋里的是她對父親的愛呀！可是，我卻沒有體會到這些，我不僅是沒有體會到女兒的用心，而且我還把所有的東西都扔進了廢紙簍，因為“沒有什么有用的東西”。上帝呀!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我覺得自己做父親的許可證快要被注銷了。回辦公室的路很遠，可是我別無選擇。只好這樣了，是懺悔的路。我正好趕在清潔工清掃之前來到了辦公室，我把廢紙簍拿起來，把里面的東西都倒在桌子上，認真地找了起來。這時，清潔工來打掃衛生，他問我：“丟東西了嗎？”“是的，我的腦子丟了！”

“沒事，可能還在里邊，長得什么樣？也許我能幫你找到！”我本來不想告訴他，因為我覺得自己簡直是蠢透了，可是，我還是把這一切都告訴他了。他并沒有笑話我，只是微笑著說：“我也有孩子！”于是，兩個父親一起在垃圾中尋找寶藏。終于找到了，他看著我笑了，我看著他也笑了。發生這種事情時，你是不會單獨一個人的，永遠都不會。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些東西上沾的臟東西洗掉，把那個讓我揉成一團的紙袋盡量恢復成原狀，然后把那些女兒的寶貝東西放進去。然后，我像捧著一只受傷的小貓那樣拎著紙袋回家了。第二天晚上，我把紙袋還給了茉莉，她沒問任何問題，我也沒做任何解釋。紙袋雖然不是原樣，但是東西都在，這是最重要的了。吃完晚飯后，我讓女兒給我講講紙袋里東西的故事，她一樣一樣地把東西拿出來，放在餐桌上給我講了起來。

故事很長，每件東西都有一個故事，一段記憶，一個夢境或者一個想像中的朋友。仙女給她帶來了一些東西，我給她買的嘴型巧克力。她把這些東西保存起來是為了將來需要的時候用的。在她講述的過程中，我非常明智地說了好幾次，“我明白了！”我確實明白了。

讓我吃驚的是，沒過幾天，茉莉又把這個紙袋交給了我。還是那個皺皺巴巴的紙袋，里面裝的還是那些東西。我覺得女兒原諒了我，女兒信任我，女兒愛我。我自己稍稍對父親這個頭銜有了一點兒心安理得。接下來幾個月，女兒會不時地把這個紙袋交給我，我始終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有時能拿到紙袋，有時拿不到紙袋。我愿意這樣想，這是一種對父親的獎勵，因此，我每天晚上都好好表現，希望第二天早晨能拿到這個紙袋。

有時我會想，自己這一生當中錯過了多少機會去體驗別人給予自己的愛呢？正如我的一位朋友所說：“站在水中喊口渴！”

所以，這個紙袋一直放在我的紙箱里，那時，一個孩子對我說：“拿去吧！這是我最好的東西。現在是你的了。我把自己有的最好的東西給你了。”第一次，我沒有體會到這一切，不過，這個紙袋現在是我的了。

譯自《心靈雞湯——父母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