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永遠的爺爺

2006年12月1日，是偉大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朱德誕辰120周年紀念日。

在20世紀中國人民可歌可泣的奮斗歷史中，朱德的名字是不朽的。他早期是怎樣拿起槍桿投身革命的呢？與他一起奮斗的家人又是怎樣的命運呢？在黨內(nèi)錯綜復雜的斗爭中，特別是在黑白顛倒的“文革”中，他又是怎樣襟懷坦蕩、顧全大局的呢？

近日，筆者專訪朱德的嫡孫、空軍大校朱和平同志，聽他講述“爺爺”那鮮為人知的故事——

我的名字，是爺爺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

我出生于1952年10月。

時值中國人民志愿軍、朝鮮人民軍同以美國為首的“聯(lián)合國軍”在三八線上的開城進行停戰(zhàn)談判，和平有望。爺爺聽說添了第二個孫子，非常高興，說：“就叫‘和平’吧！希望這孩子能成為社會主義和平建設(shè)的有用之才。”

我出生后8個月，被送到中南海爺爺奶奶的身邊。

聽母親說，我從小就是一副憨厚的樣子，爺爺奶奶有什么活動，總愛帶著我。我兩歲那年的“五一節(jié)”，跟著爺爺奶奶上天安門參加紀念活動，遠遠地聽見游行的人在喊“世界和平萬歲”的口號，就不解地問：“他們老喊我萬歲干嗎？”

這一下把爺爺、奶奶逗樂了。奶奶哈哈大笑：“小東西，誰喊你萬歲啦？人家喊的是世界和平萬歲！”爺爺笑道：“和平，是人類的美好希望嘛，這不單單是你的名字。”

我懂事以后也常想，作為爺爺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這名字里面一定寄予了一個戎馬倥傯大半生的老人對和平的向往、對子孫美好前程的祝愿和期望吧！

結(jié)發(fā)妻子蕭菊芳，爺爺稱她為“天上仙姝”

我父親的生母叫蕭菊芳，1912年秋，她與當時26歲的爺爺在昆明成親。

爺爺曾經(jīng)給我們講過，沒有蕭家就沒有后來的他。

1909年1月，剛滿22歲的爺爺憤然辭去儀隴縣立高等小學堂的教職，跋涉千里，經(jīng)過70多天，來到云南昆明。

當時，許多愛國青年崇尚“要使中國強盛起來，必須從軍事入手”的觀念。爺爺也不例外，同好友敬榕一起投考剛剛創(chuàng)辦的云南陸軍講武堂。

爺爺在昆明景星街一位姓蕭的人家開設(shè)的客棧住下。

發(fā)榜時，敬榕因謊報了云南籍貫被錄取，爺爺如實講是四川人卻落了榜。

眼看前途無望，不多的路費又全部花光，爺爺心急如焚，病倒在蕭家客棧。

蕭家當時算是個富裕人家。看到我爺爺雖是一個貧苦的農(nóng)家子弟，但為人誠懇，老實厚道，人品和才華都很難得，便伸出了援助之手，不但供給生活所需，還拿出錢來為他治病。

在蕭家悉心的照料下，爺爺?shù)纳眢w很快康復了。不久，到新軍步兵四川標（相當于團）當了兵。

1912年6月，爺爺隨援川部隊返回昆明。此時他已榮獲“援川”和“復興”兩枚勛章，并晉升為少校。這年秋天，爺爺同當年資助過他的蕭家小姐——昆明師范學堂學生蕭菊芳結(jié)了婚。蕭奶奶是一位新派女性，結(jié)婚后繼續(xù)求學。

1916年9月，蕭奶奶為爺爺生下了他一生中惟一的兒子，我的父親朱琦，這時的爺爺剛滿30歲。

1919年6月，蕭奶奶不幸病逝。面對亡妻幼子，爺爺不勝悲痛。他為蕭奶奶寫下了這樣的挽聯(lián)：“舉案齊眉，頗自詡?cè)碎g佳偶；離塵一笑，料仍是天上仙姝。”

全黨為爺爺祝壽周恩來的祝詞感情深摯

1946年，爺爺60歲。聽奶奶講，爺爺生日的紀念活動是在延安舉行的。直到現(xiàn)在，我還保存著當時的許多歷史照片，以及部分領(lǐng)袖的題詞。

毛澤東的題詞是：“朱德同志六十大壽，是人民的光榮。”

劉少奇的題詞是：“朱總司令萬歲！”

周恩來于11月19日率中共代表團從南京返回延安，在百忙中趕寫了一篇感情深摯的祝詞：

親愛的總司令，朱德同志：

你的60大壽，是全黨的喜事，是中國人民的光榮。

我能回到延安，親自向你祝壽，使我萬分高興，我愿代表那反動統(tǒng)治區(qū)千千萬萬見不到你的同志、朋友、人民，這對我更是無上榮幸。

親愛的總司令，你60年的奮斗，已使舉世人民公認，你是中華民族的救星，勞動群眾的先驅(qū)，人民軍隊的創(chuàng)造者和領(lǐng)導者。

親愛的總司令，你為黨為人民，真是忠貞不二。你在革命過程中，經(jīng)歷了艱難曲折，千辛萬苦，但你永遠高舉著革命的火炬，照耀著光明的前途，使千千萬萬的人民能夠跟著你，充滿了信心向前邁進。

在我們相識的25年當中，你是那樣平易近人，但又永遠堅定不移，這正是你的偉大。對人民，你是那樣親切關(guān)懷，對敵人，你又是那樣憎惡仇恨，這更是你的偉大。

全黨中，你首先同毛澤東同志合作，創(chuàng)造了人民的軍隊，建立了人民革命根據(jù)地，為中國革命寫下了新的紀錄。在毛澤東同志旗幟之下，你不愧為他的親密戰(zhàn)友，你稱得起人民領(lǐng)袖之一。

親愛的總司令，你的革命歷史，已成為20世紀中國革命的里程碑。辛亥革命，云南起義，北伐戰(zhàn)爭，南昌起義，土地革命，抗日戰(zhàn)爭，生產(chǎn)運動，一直到現(xiàn)在的自衛(wèi)戰(zhàn)爭，你是無役不與。你現(xiàn)在60歲了，仍然這樣健壯，相信你會領(lǐng)導中國人民達到民族解放的最后勝利，親眼看到獨裁者的失敗，反動力量的滅亡。

你的強健身體，你的快樂精神，象征著中國人民的必然興旺。

人民祝你長壽！全黨祝你永康！

周恩來

1946年11月30日

11月30日是祝壽活動的高潮。晚上，在中央大禮堂舉行熱烈的祝壽晚會。周恩來在晚會上宣讀了他的祝詞，他那熱情洋溢、鏗鏘有力的聲音，激起了全場一陣又一陣的掌聲。

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歷史上，為黨的領(lǐng)導人祝壽，只有這一次。

造反派沖進我家，爺爺用拐杖敲打地面

1967年1月12日，中央“文革”小組成員，時任中央辦公廳負責人的戚本禹把中央辦公廳的一些造反派頭頭召集到釣魚臺16號樓，煽動說：“中南海里冷冷清清，外面搞得轟轟烈烈。劉少奇、鄧小平、陶鑄在中南海里很舒服，你們?yōu)槭裁床蝗ザ匪麄儯俊彼痔貏e授意：“朱德也是反對毛主席的，他是大野心家，大軍閥。你們可以貼大字報揭發(fā)他！”

13年后的1980年，戚本禹站在最高人民法院的被告席上，向法庭交代當年這一情況時，沉重地說：“我對不起朱委員長！”

戚本禹召集中南海造反派煽動搞批斗會的那天，爺爺正住在玉泉山，家里只有我、奶奶、警衛(wèi)員郭計祥和阿姨肖惠珍4人。那天晚上，我們剛吃完飯，郭計祥突然接到中央警衛(wèi)局通知，說是今天中南海的造反派在劉少奇、鄧小平、陶鑄等人的家里開了批判會，可能馬上就要沖到我家了，請我們做好準備。

聽了郭計祥的報告后，奶奶很鎮(zhèn)靜，請郭計祥迅速把爺爺和秘書辦公室的重要文件整理一下，機要室和辦公室先暫時鎖上，布置完后，就拍了拍我的頭，說：“你待在房子里，不要出來。”

奶奶的話音剛落，造反派便沖到了我家門口。

我在房間里，雖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但能清楚地聽到造反派質(zhì)問奶奶的叫囂聲和口號聲：“滾出中南海！你們要滾出中南海……”

我在屋里心都收緊了。但聽到奶奶沉穩(wěn)地說：“我們離不離開，只能由中央決定，你們沒有這個權(quán)力！”

那天，那幫人鬧到很晚才怏怏離去。等奶奶讓我出來的時候，我看見我家的院墻上已貼滿了大字報，地上還有石灰刷的“炮轟朱德”、“打倒朱德”、“朱德是黑司令”、“朱德滾出中南海”等大字……

第二天，爺爺聽說造反派沖到家里來了，便從玉泉山趕了回來。我拉著他去看造反派貼的大字報、大標語，爺爺邊看邊用手中的拐杖敲打地面，憤怒地說：“除了‘朱德’這兩個字，剩下的全是一派胡言！”說完，就回了房間。爺爺上樓沒一會兒，我看見周總理和他的衛(wèi)士高振普匆匆趕來了……

1976年爺爺和毛澤東的最后酬唱

1976年元旦前夕，奶奶帶我們把爺爺從醫(yī)院接回家中。

元旦這天，收音機里傳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高亢、雄渾的聲音，原來是正在播送毛澤東新發(fā)表的兩首詞——《水調(diào)歌頭·重上井岡山》與《念奴嬌·鳥兒問答》。

身體尚未康復的爺爺，聽到播音，頓時精神起來，不禁贊嘆道：“毛主席的詞寫得真好啊！”

在上個世紀的中國歷史上，“朱毛”井岡山會師，是一個輝煌奪目的歷史亮點。兩位歷史巨人歷史性的會見，是爺爺人生歷程中的一個重要里程碑。1962年，爺爺重返井岡山故地，回憶起那歷史性的時刻，欣然命筆，賦詩寫道：“革命雄師會井岡，集中力量更堅強。紅軍領(lǐng)導提高后，突破圍攻固戰(zhàn)場。”

那幾天，爺爺一有空，就給我們講解毛主席這兩首詞的內(nèi)容，介紹有關(guān)井岡山的情況，有時還叫工作人員反復朗讀。毛主席的詞，激發(fā)了爺爺?shù)臒o限感慨，他竟也詩意勃發(fā)，不顧病弱的身體，以頑強的意志，苦心孤詣地日夜構(gòu)思，用了一個多星期寫就了《喜讀主席詞二首》。這是爺爺生前的最后詩作，也是他和毛澤東最后一次詩詞酬唱。

爺爺為這兩首詩作小引說：“毛主席詞二首發(fā)表，聆讀再三，欣然不寐。吟詠有感，草成二首。《詩刊》索句，因以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