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作品稱處女作,第一次遠(yuǎn)航稱處女航,而丹麥奧爾堡市一條名叫“處女街”的地方,又叫我大開了眼界。
丹麥地處北歐,奧爾堡是丹麥的第四大城市,也是一個港口城市。初到奧爾堡港,曾來過此地的水手長說起“處女街”,我們都哈哈一笑,以為他寂寞無聊,想找個女人的話題開心取樂,但水手長卻一本正經(jīng)繪聲繪色地用他那河南普通話講他去過這個地方。
一天晚飯后,我們幾個好奇地跟著水手長上岸了,大家東拐西彎,心照不宣地直奔“處女街”而去。“處女街”不長,街面也沒有歐洲大都市那么寬,但卻非常熱鬧,街兩邊清一色的都是酒吧、咖啡館等,許多酒吧把桌椅擺在店外,再張起一把太陽傘,店外各具特色的牌匾,花花綠綠的彩旗,顯示出十足的歐洲風(fēng)情。看似千人一面的當(dāng)?shù)厝撕推嫜b異服的女子,直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晚上8點多鐘,北歐上空的太陽仍是高高地掛在天上,商家把小街打扮得充滿活力和生機,勞累了一天的人們特別珍惜傍晚這段美好時光,一把把蘑菇似的太陽傘下坐滿了手持酒杯的男男女女,一杯啤酒或者半杯加冰的威士忌,并不需要多少菜,就可以打發(fā)時光了。
性急的大副問水手長:“這里分明是一條小街,哪來的處女?”水手長慢條斯理說:“你別著急,說不定有好戲讓你碰到。”正說著話,突然傳來一群人的拍手喊叫聲,尋聲過去,一個不大的綠地旁一個小伙子心甘情愿地被幾個同伴用鐵鏈拴在一截石樁上。小伙子身上穿著襤褸不堪的衣服,十分扎眼,胸前還掛著一張紙牌。水手長很有經(jīng)驗地說那上面寫的丹麥話語是“明天我結(jié)婚”,我們一個個好像是聽到天外之音,如此受折磨,簡直是發(fā)昏!小伙子腳邊有一個不銹鋼的水壺,里面裝滿了啤酒,被縛的青年半是興奮半是無可奈何地隔一會兒喝一大口酒,那些同伴不時在起哄,也不知他們嘴里喊著什么。看樣子不把酒全部喝干,就不會放過這個明天將會做新郎的人。我們怎么看,怎么有點像惡作劇,水手長卻說這就是當(dāng)?shù)氐聂[婚,跟新婚之夜鬧洞房差不多。前面一個人扛著家用攝像機在攝像,另一個手持照相機在拍照,看來這是當(dāng)?shù)匦禄楸夭豢缮俚某绦蛑弧?/p>
我們又往前走,迎面碰上一伙鬧婚的姑娘,一群新潮的女孩擁著一位溫柔的姑娘,她就是明天的新娘,但這位準(zhǔn)新娘卻穿著一件極不相稱的古裙,戴一頂很舊的軟帽。她邊走邊推銷一大口袋過期的雜志,口袋搭在肩上,極像當(dāng)年上海灘流浪的報童。雜志一律5個克朗一本(一美元約等于6.83丹麥克朗),老少無欺,一視同仁。后邊跟著的小姐妹們就是要看著她將這些舊雜志賣完才肯罷休。這也許是象征姑娘明天將告別嬌小姐的時代,走上獨立自主、自食其力的生活。我們這些東方大老爺們,沒見過這個場面,剛想繞著走,女孩子們卻大大方方將我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起初我們不明就里,以為沖撞了她們的喜事壞了規(guī)矩,趕忙道歉。原來她們非讓我們掏錢買雜志不可,大有不掏錢就難過此關(guān)的架勢。大副怕鬧出難堪來,掏出一美元買了一本,轉(zhuǎn)身想走時,這幫女孩子邊喊邊叫,我們以為她們嫌錢少,或想將多余的錢找回給大副。誰知就在大副一愣神的工夫,那個賣雜志的姑娘跑過來就要與大副接吻,大副沒有思想準(zhǔn)備,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意思接受那一吻,左躲右閃。不料素以開放著稱的丹麥姑娘不依不饒,有的干脆就抱住大副的腰,硬讓二人接吻,大副頭一歪,一個鮮紅的唇印印在大副臉上。在一片笑聲中,誰也不知道為什么,那個姑娘卻沒笑出來,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女孩子們也不知嘰哩哇啦說些什么,看樣子是在譴責(zé)大副不夠意思。為了打破僵局,有點經(jīng)驗的水手長臨場當(dāng)了一回英雄,他又掏出一美元,拿過一本雜志,大大方方地?fù)碇媚镎J(rèn)真地接起吻來。姑娘非常投入地雙臂抱緊水手長,就像一對久別重逢的戀人,目無旁人,天真爛漫,又充滿熱烈,直到姑娘滿意為止。據(jù)說只有這樣,那些鬧婚的女孩子們才會瞧得起她。當(dāng)我們剛想拜拜時,那些女孩子擠眉弄眼,還是不讓我們走,看來每個人都要享受一次艷福了。幾個年輕的水手一看有這等好事,一個個慷慨解囊。其實這是被逼無奈,不買雜志她們不讓我們走。再說,接吻在當(dāng)?shù)刂幌喈?dāng)于我們握一下手,人家是在用這樣的方式感謝你,根本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尤其是那些女孩子看到我們是東方人,越發(fā)感到新奇,非讓我們將那些雜志都買去不可。所以幾個年輕人不得不都買了三五本,當(dāng)然回報的也是多幾個吻。
最后就剩下我一個土老冒了,一是我的年紀(jì)大了,沒有小伙子那股浪漫勁,二是我身上沒帶零錢,三是我的個頭小,這些西方女孩子個頭都比我高,真要是接起吻來,還得踮起腳來才能夠到人家的嘴。但那些女孩子賊大方,死活不落下我一個。再看到那些年輕的水手心滿意足的樣子,我狠狠心掏出10美元,用手一比畫,意思是剩下的十幾本雜志我全要了,就算做個貢獻(xiàn)。誰知這一比畫的手勢是在準(zhǔn)新娘的胸前完成的,隨后我又將那1O美元塞在女孩胸前裝雜志的兜里,自認(rèn)為沒有一點越軌行為,卻引起了她們更大的歡呼聲。一個膽大的女孩像變魔術(shù)似的拿出一條繩子,幾個女孩推推攘攘地要將我綁在附近的一個石樁上。大副一看要出事,趕緊用英語解釋,但無濟(jì)于事,女孩子們不依不饒。
正在大家無計可施的時候,另一個女孩也不知從哪弄來一聽扎啤端給我,還有一個女孩用馬克筆在一張雜志紙上寫了一個英語單詞,掛在我胸前的紐扣上。大副一看樂了,那上面寫的是“新郎”。原來別人花一美元買一吻,我花1O美元買個“新郎”當(dāng)當(dāng),這是女孩子們的游戲,絲毫沒有惡意。在一大幫女孩子們的笑聲中,我硬著頭皮一口氣將那一聽扎啤喝個底朝天,當(dāng)一回好漢。準(zhǔn)新娘扔掉兜子,摘下軟帽,甩著一頭瀑布似的金發(fā),脫掉古裙,露出里邊很講究的吊帶超短裙,與剛才的形象判若兩人。她在眾目睽睽下,張開雪白的玉臂擁抱我這個“新郎”,并熱烈地吻起來。在我們東北有一句俗話“捆綁著的夫妻沒有愛”,此時我才真正體會到其意,我被捆綁著,被動地叫人家吻著,那些女孩子們卻鼓掌歡呼起來。然后,一個女孩子給我解開繩子,在她們的嘻嘻哈哈聲中,一個個與我擁抱,不過這是友好的象征性擁抱。
直到我們離開后轉(zhuǎn)身時,那些女孩子還向我們不斷拋來飛吻。夜幕下的“處女街”多像一個純真的姑娘,在這樣的氛圍里,讓人好不陶醉,流連忘返。
(羅沖薦自《人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