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曉雪跟著貝兒跑出去,在一個交叉路口追上了貝兒,正當曉雪拉住貝兒時,一輛汽車從路口沖了出來。貝兒用力把曉雪往旁邊一推,自己卻跟著車子飛了起來……
曉雪捧著一束小雛菊,匆匆地朝貝兒住的地方走去。
曉雪是十年前認識貝兒的。那時,她剛剛從學校畢業,被分到一家醫藥公司的藥檢室工作,當時貝兒也在這個部門。曉雪到現在都還記得和貝兒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人事科長把她帶到辦公室,剛介紹完她的情況,貝兒就沖了過來,拉著她的手大聲地嚷嚷:真是人如其名,美得像雪一樣純凈!我喜歡你!曉雪,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你說是嗎?末了,還給她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臊得曉雪一臉通紅。
初時,曉雪極不習慣貝兒這種狂熱的情感表達方式,時間長了也就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后來,兩人還真成了形影不離、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
“嘟——嘟——”手機把曉雪從回憶之中喚醒了。丈夫打來電話,說爸、媽已經來了,還給她買了生日蛋糕,讓她早點回去。曉雪立時覺得胸口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生日,生日,又是該死的生日……”曉雪不喜歡過生日,可又躲不掉生日,躲不掉親人們對她的愛。這些年,曉雪常常想,如果不是因為那個生日,貝兒也許不會住到這個地方來。
當貝兒知道那天是曉雪的生日后,就到處嚷嚷著要給她慶祝,并讓她的男朋友忠在舞廳包了一間卡座。忠是一個略顯憂郁的男孩,一雙眼睛又黑又深,好像隱藏著無數的心事。忠的眼神常常讓曉雪害怕,可她又說不上到底怕什么,她不愿意看見忠。但曉雪又不能躲開忠,既然他是貝兒的男朋友,那么他也是她的朋友。
忠是在“祝你生日快樂”的音樂響起之后出現的。舞廳的燈光漸次熄滅,曉雪先是看見一團移動著的星星點點的燭光,然后又看見一個托著這團燭光的黑影。再后來就看見了忠那雙又黑又深的眼睛。
曉雪的心莫名地慌亂。曉雪不敢看忠的眼睛。曉雪扭頭望了望貝兒。貝兒正笑瞇瞇地催她:快許愿呀!曉雪。曉雪就閉了眼睛,一口氣吹滅了那團在蛋糕上撲閃撲閃的燭光。
不知道為什么,忠在給曉雪切蛋糕時,拿刀的手老是發抖。貝兒就疑惑地看著忠。貝兒問:忠,你今天是怎么了?忠說,沒什么,我想請曉雪跳第一支舞。忠說完就走到曉雪面前,目光幽幽地望著曉雪,曉雪的心又莫名地慌亂起來。曉雪望了望貝兒,貝兒也正瞅著她。半晌,貝兒說,曉雪,你去跳呀!曉雪不知道那支舞是怎樣跳完的。
后來忠跑到臺上唱了一首歌,陳百強的《偏偏喜歡你》。忠說這首歌是獻給一個在他心底埋藏了很久的女孩的。忠還沒有唱完,貝兒就捂著臉跑了出去,曉雪也跟著追了出去……
曉雪的回憶往往在這里中斷,她不敢想后面發生的事。走著走著,曉雪發現已經到了貝兒住的地方,貝兒正在雪松樹下望著她,貝兒怕熱,貝兒住到這后,曉雪就幫她種了兩棵雪松樹,現在雪松已經長大了,站在貝兒身邊就像兩個為她打著遮陽傘的保鏢。
曉雪躬身把小雛菊放在貝兒身邊,這是貝兒最喜歡的花。
“嘟——嘟——”手機又響了,還是丈夫的電話。曉雪,你在哪兒?要我來接你嗎?曉雪,你要注意身體,要好好照顧自己。自從知道她懷了孩子后,丈夫就變得有些婆婆媽媽了,每天都像個跟蹤器,一會兒叮囑她要注意這樣,一會兒又叮囑她要注意那樣,還不停地嘮叨著給孩子起個什么名字。聽著丈夫絮絮叨叨的聲音,曉雪突然沖口而出,我們的孩子就叫貝兒,就叫貝兒,貝兒!掛斷電話,曉雪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淚不可遏止地涌了出來。那可怕的記憶,不可回避地閃現在她眼前:
那天,曉雪跟著貝兒跑出去,在一個交叉路口追上了貝兒,正當曉雪拉住貝兒時,一輛汽車從路口沖了出來。貝兒用力把曉雪往旁邊一推,自己卻跟著車子飛了起來……
(通聯:湖南省常德博物館41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