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文憑只代表你受過高等教育,不代表你應該從事何種職業。職業無貴賤,行行出狀元。
他是東北農業大學的本科畢業生,然而他卻是一名修腳匠;他學的是時髦的高科技生物技術,然而他從事的卻是父親眼中的“下九流”工作。如此大的差異統一在一個人身上,他就是26歲的大學生修腳匠胡志國,他說:“國家的教育政策讓更多人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但是平凡的工作也要有人干,不可能人人都去擠機關、科研院所、大中型企業。況且即使有了崗位卻不能發揮能力,那才是真正的浪費。”
從大學生到修腳匠
胡志國出生在哈爾濱市一個普通工人家里,父親下崗后開了一間小店鋪,靠打零散鐵器維持生活。在父親敲打鐵器的聲音中,胡志國讀完了小學、中學,并且早早地就感到了生活的艱辛。但是,他沒有因為這些變得消沉和內向,反而非常開朗,愛好也很廣泛。胡志國小時候練舉重,曾經多次在哈爾濱市青少年運動會上拿過名次,上高中后他放棄了舉重,全身心地投入到學習中,在2000年考上了東北農業大學生物技術專業。
胡志國的父親兄弟姊妹8個,幾家就出了胡志國這一個大學生。第一年上大學湊不齊學費的時候,叔叔、姑姑都高興地給拿錢讓他好好念書,給老胡家爭光。
帶著全家人的希望,胡志國走進了大學。為了減輕家人的負擔,大學里的胡志國開始表現出商業天分和吃苦精神。寒冬里,胡志國為上體育課的同學磨冰刀,每磨一對賺2元錢。夏天,胡志國挨個宿舍推銷游泳裝。他敲開了一個個宿舍的門,別人正在高聲談論,他大聲說:“你們好,有沒有人想要泳衣啊?”那些學生看了他一眼繼續談論,沒有人理會他,他只好自己給自己找個臺階下:“那好,你們繼續聊,我明天再來。”比較好的情況是,宿舍里有一個人對他的產品有興趣,接著大家就都圍上來了。這樣的情況才有可能做成生意。對于胡志國來說,最難的還不是推銷產品,而是面對同學們異樣的眼神。可是這一切,他都默默地承受下來。
正是這些其他同學瞧不上眼的“生意”,使胡志國在上大學的后幾年基本不用再向父母伸手要錢。而同時,他的學習成績在年級里一直名列前茅。大四時,同學勸他考研究生,他說:“我有本科學歷夠了,我想做些自己喜歡的事。如果覺得有需要,可以日后再進修。”
2004年畢業之際,先后有青島市一家大型生物技術公司和遼寧省畜牧局等單位邀請他前去工作,他一一謝絕了。接著,胡志國來到廣州一家生物技術公司做銷售和售后服務。一段時間后,他辭職開辦了“雅峰時代校園文化傳播公司”,因為他想找到一個更能自由發揮的空間。他想為大學生打造一個交友、交流、競技的平臺。在各個大學校園貼招聘海報、舉行宣講會、與有志者交流,一番努力后,他建立起了一個擁有幾十人隊伍的校園網絡。當時每天都要不停地說話,雖然很累,但是卻樂在其中。他很想辦一張專門為大學生提供信息的報紙,但是啟動這張報紙需要50萬元的資金,他四處找投資卻四處碰壁,感覺心灰意冷。
就在此時,胡志國看到了一期采訪著名修腳大師陸琴的節目,陸琴的一句話觸動了他:“我們這個行業要從舊社會的修腳工逐漸演變成腳醫。這是一個非常有發展前景的行業,但是行業中有文化的人很少,所以想發展很困難。我希望更多的有文化、有知識的人能加入到我們的行業中,尤其有大學生的加入就更好了。”
這番話讓胡志國眼前一亮,如果去干大家都不認可的事,首先從思想上就沒有人和我競爭。而這又是一個技術性很高的行業,提前介入就可以優先搶占市場。雖然只要有技術就可以有高收入,但這畢竟是在舊社會被歸為下九流的行業,胡志國還是有些猶豫,于是在哈爾濱市做了一番市場調查。經過半個月的調查,他發現,哈爾濱市的很多修腳師是搓澡工兼的,只能簡單地為顧客修一下指甲,無法解決客人的腳病,于是他堅定了學修腳技術的決心。聽到兒子要去學修腳,胡志國的父親堅決反對。最后,在母親的支持下,胡志國才得以去揚州。
下揚州,拜師學藝
胡志國坐了30多個小時的火車,南下揚州找陸琴拜師學藝。可是陸琴沒有立即收他為徒,而是讓他在店里多看看。在店里,胡志國逢人就問,打聽這行的收入水平、市場行情。三天后,胡志國找到陸琴堅定地表示要拜師學藝。確信眼前的這個大學生并非一時心血來潮,陸琴驚喜之下,把一身絕活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他。
修腳是一項技術性很強的行業,也是一個相對封閉的行業,技術一般是家族相傳,即使有師傅開班授課,傳授的也多是皮毛。而胡志國的高學歷和高悟性讓多位名師另眼相看,他們打破常規,手把手地傳授技藝,甚至讓他參與到店鋪管理中去。
當聽到胡志國是本科學歷后,很多人都會問他為什么要學修腳。即使是揚州修腳業內的頂級大師都會質疑:“本科生怎么學修腳啊?修腳好嗎?”此時他會反問人家:“學修腳不好嗎?”
拜師學藝的日子是一段特別艱苦的日子,幾十人住在一間大工棚里,雙手常常傷痕累累。那時胡志國每天5點起床,到運河的河堤上練習基本功,雙手敲擊在大理石柱上既要力度適中,又要有節奏感。對他來說,最難的基本功要數“推筷子”,兩只手指捏住鋒利的修腳刀割木筷子,只能手指和手腕用力,稍不留神,刀便會割到手上。兩個多月,胡志國“推”了上千根筷子,時間從最初的兩三個小時“推”完一根,到最后創下了師兄弟中的最快紀錄——9分鐘一根。那時他的手天天是腫的,常常“推”完一根筷子,需要很久手才能恢復感覺。南方炎熱的天氣也讓他吃了不少苦頭。他比較胖容易出汗,因為有汗,手一滑另一只手就被刀割出一個口子,雙手常常傷痕累累。但幸運的是沒有受過嚴重的傷。
兩個多月后,胡志國終于可以為客人修腳了。可是第一次修腳,卻將客人的十個腳趾全部割破了,甚至削下了一小塊肉。可是這位老年顧客卻似乎沒有感覺,依然和他談笑風生,完事后還再三道謝。胡志國當時臉漲得通紅,羞愧得無地自容。在修過上百雙腳后,胡志國才保證了刀下去后顧客的腳不再出血,而修一雙腳的耗時也從一個多小時降至十幾分鐘。
憑著刻苦勤奮和過人的領悟力,胡志國很快成為陸琴的得意弟子。而他的高學歷和高悟性成了拜師的敲門磚,又先后得到四位名師的指點。他騎著自行車跑遍了揚州大大小小的修腳的地方,向修腳師虛心請教,吸納各家的長處。
就在學成即將離開時,胡志國幸運地被一位有名的民間醫腳大師看好,成為其關門弟子。一位老人連續兩天指名找胡志國修腳,第二天服務結束時,他突然問:“小伙子,想不想學治療腳病?我看好你,想收你當徒弟。”胡志國當時既興奮又緊張,可是卻已經交不出學費了。老人沒要胡志國一分錢,卻把醫術、藥方傾囊相授。
六位師傅都認為胡志國是自己教出來的最優秀的徒弟,“悟性非常好”是他們的一致評價。
2005年10月,胡志國告別師傅,帶著一身“武藝”開始獨闖“江湖”。
讓事實說話
回家后,看著父親對自己還是不屑一顧,胡志國決定讓事實說話。他們家有位老鄰居跛腳已經幾十年了,胡志國給她一檢查嚇了一跳,這位鄰居腳上有5個雞眼。在胡志國手下,僅僅幾分鐘的時間,跛了幾十年的老鄰居竟然蹦了起來。
這一下,父親對兒子的手藝開始刮目相看,胡志國趕緊趁熱打鐵,又一一給父母和奶奶削腳墊、修嵌甲,這么一修,讓父親打心眼里服氣了。
回到哈爾濱后,胡志國去一家高檔洗浴中心應聘修腳師。面對眾多的應聘者,老總并沒有打算用他,但后來聽說他是大學生,老總覺得很好奇,才找出他的簡歷看。一看簡歷,才知道,胡志國不僅是大學本科畢業,還是著名修腳大師陸琴的徒弟。老總決定讓他試試看,但沒有立即跟他簽約,因為還不能確定他是否有真本事。
干了一段時間后,客人反映非常好,不少人點名要他修腳。洗浴中心與他簽訂了長期的合同。
有了一些積蓄之后,胡志國在哈爾濱市南崗區繁華地段開起了自己的修腳店——“揚州專業修腳”。他是“老板”,也是員工。經營項目是“專業修腳”,同時治療灰趾甲、嵌甲等一些腳疾。每天的工作,常常是從幫助顧客洗腳開始,到幫助他們穿好鞋子結束。小店剛開了幾個月,但來的大都是回頭客。從早上開門到晚上打烊,他幾乎沒有閑下來的時間。
就這樣,白天他在修腳店里,下午六點鐘他背著工具箱到洗浴中心上班。只有26歲的他,在洗浴中心的稱呼是“老胡”。在這里,經常有顧客排隊等候領教“老胡”的手藝。
現在,胡志國每天的收入多者可以達到500多元,少的時候也有200多元,他已經可以衣食無憂了,然而,這并不是他的目標。他認為現在修腳只是一項民間技術,他想通過努力把它變成一個像美發、美容那樣的行業,開自己的連鎖店。
現在,胡志國出名了,慕名拜師的人也多了起來。目前,胡志國已經關閉了原來的修腳店,正在尋找新的店址,準備開店、傳技。
修腳這個行業是和各種客人打交道的基層服務行業,大學生來從事這個行業,不管是同事、顧客還是同學都會有些不理解。
有的同事認為他白上學了,4年大學回來還和他們一樣,感覺挺屈才的。胡志國甚至被客人羞辱過,說:“你是不是工作找不著?大學生這么慘,淪落到修腳了。”
2006年3月的一天,胡志國參加同學聚會。聽說胡志國修起了腳,昔日同窗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一位沒有找到工作的女生半開玩笑地說:“趁早改邪歸正,別給咱學校丟臉了!”同學們說他,他不但臉不紅,還要給他們修腳。同學不好意思地說:“那哪能呢?這腳有味兒!”胡志國說:“沒關系!”說著,把同學的腳拽了過來。
面對這些諷刺和挖苦,胡志國很平靜,他想這是別人沒有理解他,也沒有理解大學的概念。他認為,高等教育只是一個基礎,讓你站得更高一點,畢業后的工作能力、理解能力、再學習的能力更強一些。大學文憑只代表你受過高等教育,不代表你應該從事何種職業。社會上有不同的工作都要有人去做。職業無貴賤,行行出狀元。
胡志國覺得他對這個行業有一種使命感。這種使命感從何而來呢?愛好,他喜歡這個行業,把這個行業當做自己的工作,當給客人解除痛苦的時候,客人的愉快、高興讓他非常滿足,也讓他感到了自己的價值所在。
(責編/寧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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