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利耐特河上的橋

□翻譯/樓飛甫

□原著/[法]皮·伽馬拉

如果某一天，我們失去了相互溝通的語言，大家嘰里呱啦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語，你能想象出這個失去詞語后的世界會是怎樣的嗎？克雷利耐特小城的橋快要坍塌了，為了擁有“一座壯麗的鋼筋混凝土大橋”，克雷利耐特小城的居民竟然糊涂到用出賣詞匯的方法與狡猾的陌生人交換。無形之中，陌生人剝奪了小城居民說話的權利。如果你也在現場參加討論，你會作出什么樣的決定呢？

（丹 丹）

克雷利耐特小城的居民很煩惱。架在克雷利耐特河上的橋歪斜了，如果那座橋倒塌，那么克雷利耐特的居民就將和法國的其他地方失去聯系。那里將沒有更多的貿易，沒有更多的交通運輸，沒有更多的旅游者。

因此，修建那座橋是很有必要的，但是克雷利耐特小城很窮，市議會一籌莫展。

這時候，利奧波德先生和鮑佩特夫人看見市長和教師從市政廳里走出來。

“你們好！”利奧波德先生說，“你們正在忙著辦理市里的公務嗎？是不是要去重建那座橋？”

市長無限悲哀地搖搖頭：“議會審查了各種建橋計劃，但都要承擔高昂的費用，我們永遠支付不起。”

“雖然如此，你必須作出決斷。”鮑佩特夫人強調說，她與市長靠得很近，那長鼻子幾乎戳到了市長的臉上，“沒有這座橋，我們就要破產。沒有一個人敢冒險去跨過那座倒霉的橋。”

教師手搭涼棚，向大橋的方向凝視著。“有人走過來了！”他叫道。

“一個陌生人！不可理解！他一點兒也不害怕。”利奧波德叫道。

“多驚人！”教師同意，“他一定是一個不尋常的人。瞧他穿著紅的和黑的衣裳，從這邊跳到那邊；他還奇怪地笑著，眼睛里閃閃發光。”

那陌生人過了橋，走近人群，很有禮貌地向每個人鞠躬，他那赤熱的眼睛，就像深紅色的寶石。“我很榮幸，”他說，“能來拜訪久仰的克雷利耐特居民。”

“先生是來旅游的嗎？”旅館老板彬彬有禮地問。

“我來這里做買賣。”

“你賣什么？”

“任何東西：香腸、汽車、房子、襯衣、橋……”

市長向前跨了一步：“你說橋？你還賣橋？”

“當然，橋。各種各樣的橋：大橋、小橋、木頭橋、鐵橋、混凝土橋。”

市長搔著頭皮：“剛才我們正在談論橋。我們需要一座橋，一座有兩個或三個拱門的、堅實牢固的橋。”

“容易！”陌生人一邊說，一邊和藹地笑了。

“一座橋要多少錢？”鮑佩特夫人大大咧咧地問。

“不要錢。”

克雷利耐特小城的四個居民高興得跳起來。但教師說：“這是不可能的。假如你為我們造一座新橋，你一定會向我們要什么東西作為交換。”

“幾乎不要一點兒東西。”陌生人說。

“那么你將向我們要點什么呢?”

“你們的詞匯。”

聽了陌生人的話，人們都大吃一驚。“把你們的詞匯給我，我就在5秒鐘內為你們建造一座美麗的橋。請注意，我不是要你們的全部詞匯，我會留下你們每天必需的少量詞匯，如：面包、牛奶、吃、喝、睡、房子、椅子。”

“我不理解，”教師低聲說道，“你要這些詞匯干什么?”

“那是我的買賣。”陌生人說，“如果你們把這些詞匯給我，我為你們建造一座橋——一座壯麗的鋼筋混凝土大橋，保證能使用10個世紀!”

“這是一個笑話!”市長低聲說，“再說，如果你拿走了我們的詞匯，我們說話會十分困難。”

“不，不，不。我將留下足以使你們滿意的詞匯。難道你們要說那么多詞匯嗎?我將留給你們最重要的詞匯。同時，我將在5秒鐘內建造一座特別的橋。”

“那么，你是一個魔法師?”旅館老板問。

“我有一種非常高深的技術出售。”陌生人謙遜地說。

“我們至少可以試一試。”利奧波德先生說。

“好吧，”鮑佩特夫人說，“讓他拿走我們的詞匯，我們就有一座橋了。”

“我反對!”教師叫著說，“我們永遠不能沒有我們的詞匯。無論如何，這是不切實際的玩笑。難道你們真認為他能在5秒鐘內為我們造一座橋嗎?”

“不管怎樣，讓我們試試看。”旅館老板說。

“那么，你們同意了?”陌生人不懷好意地推斷說，“我留給你們少數詞匯——我開頭說過的：面包、牛奶、吃、喝、睡、房子、椅子——我為你們造一座特別好的橋。”

“行。”市長、旅館老板和食品老板說。

教師正想搖頭拒絕，但已經太遲了。陌生人已經轉向破爛不堪的橋，用他的食指一指。突然，那里出現了一座美麗的三拱門大橋，在天空的襯托下，它是那樣的雄偉壯觀。

市長用臂肘碰碰旅館老板說道：“面包、牛奶、吃、喝。”

旅館老板看看他，回答說：“喝、睡、房子、椅子。”

市長困惑地看了看，又重復了一遍：“面包、牛奶、吃、喝。”

“椅子、房子、睡、面包。”旅館老板說。

鮑佩特夫人也很想參加他們的交談。“椅子、吃、房子。”她的尖喉嚨高聲說。陌生人很滿意地笑了。

“這是恥辱!”教師突然叫道，“這是恥辱!這個人剝奪了你們說話的權力，因為他拿走了你們的其他詞匯。從此，你們的話別人再也聽不懂了。”

陌生人瞅著教師。“你不能正常說話。”他嚴厲地說，“市長的詞匯已經歸我了，他就得按我的規矩說話。你要保持沉默，否則我就要毀掉大橋。”

“我反對!”教師叫道，“我是在這里教語言的，我不同意你們訂的條約，你必須歸還詞匯。”

“喝、面包、吃、牛奶。”市長嘮叨著，竭力想參與他們的爭論。

“面包、面包、面包，椅子、椅……”鮑佩特夫人唱歌似的說。

陌生人長久地發出一陣譏諷的大笑，那笑聲響徹小城的街道，激起了一片回聲。

“我決不歸還詞匯！”

在不遠的克雷利耐特河邊，孩子們叫叫嚷嚷地在玩耍。小汽車和大卡車在古老的大橋上來來往往地行駛。時值初夏，這是一個晴朗而暖和的日子。克雷利耐特的教師醒來了，他擦了擦前額，覺察到原來是自己做了一個夢。橋仍舊很堅固，人們仍舊擁有大量的詞匯，能盡情地描繪天空、大地、孩子和這安謐的夏天。詞匯是豐富的。